桑:居然信了風驚幔的邪我還真是蠢。
檀:你确實蠢。她若想騙你幹嘛自己要跟着以身試法。
桑:一定要搞得這麼大徹大悟的有必要嗎?
檀:你猜?
對于這種難度的腹诽,風驚幔甚至沒必要猜,後腦勺都能聽得明白。當然,她方才咽了後半句沒說出口的話兩兄妹一樣聽得分明:“就是這了”是因為——實在也找不出第二個地方。
整條街的最末,是一座五進的院落。門前行人紛至沓來絡繹不絕,絲毫沒有因其所處位置而覺半分冷清。若無這般人聲喧嘩,或許也不會顯得内心沉寂。從這扇門内走出,她的《西北行記》也将徹底終篇。
此處應有高論。風驚幔耐心的等着聆聽受教,跟殷桑有關的聲響就隻有肚子裡咕噜的那一聲。這也行。那至少,殷檀也應該說些什麼吧。眼前這尊門面橫看豎看,也總不至于沒有任何話題可講這般枯燥無趣。
耳邊越是安靜,她便越能感受到這份信任的沉重。得友如此,何其有幸。
風驚幔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進吧!”
邁開的除了自己的一雙腿,就隻餘下身側的兩坨空氣還有關于某兩隻鳥的記憶。
……“要走就走下次能不能打個招呼啊先,喂!”
……
風驚幔靜立在神像前擡頭仰望,絲毫不理會背後衆香客疑惑的目光。疑惑嘛又有什麼大不了,就好像誰沒有似的。求神不一門心思好好求盯着别人有瘾嗎?就那麼關心我在想什麼?我若說我想了一整條街有人會相信嗎?
沒有。你看看。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靜過了。盡管滿腦子跑的除了斧鑿就是碗,市井之氣足夠濃郁卻極難匹配到她當下的面色沉靜。越是突兀怪異,就越是契合得有條不紊絲絲入扣。
正因如此,風驚幔的姿态并非虔誠,目光中也看不到對神應有的敬畏。
……
“就這了。”風驚幔自言自語道。
若說感覺此處即為霍纖入指給她的修為進階之寶地,怕是想的有點多。風驚幔雖然對自己下手也不是沒狠過,但總不至于一個上頭連自己都騙那般弱智。之所以這樣講,還是進門時解簽的廟祝給了自己靈感。
每每被搖到噼啪作響的六十支竹簽若坦言識得她風驚幔,風驚幔都不敢講自己認得那些簽。隔行如隔山這也是事實,胡謅的不算。
簽解得不靈光可又沒礙着人家解夢是個行家。若她可以在這間神廟挂個單為信徒解夢,也不失為結了一份善緣吧。誠然,在衍城尋了這麼個擺得到明面上來的落腳處也能在師父面前開得了口了,簡直不要美死自己。
該想的不該想的有的沒的在她腦袋裡悉數過了一遍。能稱得上問題的似乎隻餘最後那麼一點點了。就,也不知道人家神廟願不願意。
“緣主有禮了。居士說您随時可以來。若您需要,還可以暫住在東軒靜堂,一應事宜同我講便是了。”廟祝放下茶,同風驚幔輕聲言道。
神廟難道不是由住持道人負責維持秩序掌管大小事務的嗎?或者也應該是名監院才對。他口中的居士,嗯,就,跟自己也沒什麼關系。風驚幔忍下了這宗好奇到底還是沒能掩住關于挂單的興趣,多半是被太過順利給燒的。
“廟内不曾有過挂單的術法修真之人。”
“也不曾駐過廟外道人。”
“其他有需要者,均安置于廟旁的士安堂内。”廟祝逐一回答道。
聽懂了。這座布局緊湊環境幽深的神廟,容許以廟外人之身份駐于廟内的,唯自己一人。廟祝說完施了一禮便離開了。在風驚幔看來,這個舉動同沒拿自己當外人是一個意思。
誰說突如其來的禮遇就不能是對自己近半個月辛酸的一種補償。不管怎麼說,這單我還就挂定了。至于一路執着的西北隅指向這一說法,風驚幔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界定而漸次迷茫了起來。難不成記錄于《西北行記》中的那些方取舍皆為自己的即興之選?
不會。
霍纖入的話本身即已足夠空幻虛渺,似有所指又去留無定論,似放眼全局偏處處掣肘。或許如她所言,最後隻是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沿途多崎路,未敢忘初衷。
若當真如此,想來也沒有什麼不好。太蔔大人若能連我邁出大門的是哪邊的腿都能算得定,跟未蔔先知極往知來又有何區别?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暗暗提醒自己,太過深奧的東西果然不是自己這隻凡鳥該想的,不如早點洗洗睡吧。風驚幔步履輕盈地朝向林中走去。
宣德門外密林中的那片小花田,她也隻是在鐵匠鋪做學徒的時候偷懶去過一次而已。原本逃出宮城的那天她就有時間将路記記清楚的,卻被喊去教訓那個叫莫什麼的瘋子還莫名其妙的被另一個瘋子打下懸崖一路悲催。
話說回來,也不知叔公幾時在衍城發現了這麼美的地方,居然還暗中讓自己看顧。就,有故事。嗯,不好奇。她隻好奇叔公明明還交待了兩句話的為何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呢?風驚幔你還真是笨诶。
她口中嘟囔着,一路摸着黑憑借記憶在林中轉悠。稍沒留神,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囫囵個兒跌進花田裡。提醒雖說來得及時下次還是不要了,太粗暴。
風驚幔提着鞋子忽地擡頭,眼前的景象令她一時之間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她左右環顧了一下,确定是自己先前踩過點的木屋沒錯,木門上破損的那處突起還曾被自己挂過捕夢網的。
就在自己木屋上方梓璃木的中央,不知何時竟懸空建起了一座精巧别緻的樹屋,隐于梓璃蔥茏蒼郁的枝葉間,原木掩翠窮工極态。風驚幔不禁想起殷桑同她講過的話本來,其中有關林中精怪的傳說該不會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