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有說要去還這勞什子???一句咆哮尚未脫口便已先行氣得炸了肺,可她怎麼也沒有料到畫風竟然蓦地一轉。
我去。
顧言遲雙手交握向她深施一禮,直言正色地道:“風姑娘古道熱腸仗義相助,顧某在此代猶來閣上下謝過姑娘了。”
“這個嘛,就……”
“此刀已在兵器局亮過了相,如若不抓緊時間還回去唯恐夜長夢多。”顧言遲直起身來向她走近了兩步,收斂了一臉的矜重嚴正,換了輕緩的語氣出來,略低了頭道:“此事确實非姑娘出手幫忙不可。若你為難的話……”
印象中的顧言遲桀骜凜冽,即便時有例外,風驚幔也絕對不曾聽過如這般輕柔悠揚的低嗓。說不上究竟是因他懇切的言語所折服,還是為其溫和的語氣而觸動,亦或兩者兼而有之。總之,她這隻鳥是飛不出為自己圈好的這一方天地了。
如何應承的她甚至不記得了。
過程已經不再重要。
她還是早有預感的,然而又有什麼用呢?自顧言遲開口請她到兵器局探查此刀開始,不對,要比這更早,從頭上中了步躍夕一顆果球開始,這一張網便已經織好隻等自己這隻笨鳥。此刻,果真像極了辛可威的那句話: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你說,十七這叫不叫做算無遺策?”顧言遲站在路邊望着風驚幔走遠的方向,一臉無奈地說道。
“豈止,簡直把人給算計了個底兒掉。怎麼說也是一個小姑娘,就這麼對待人家,你們還真是有夠過分的。”辛可威慢步走上前來,言語間滿是嘲諷:“唉,下次再有這種事記得不要跟我交底。我這麼善良的人,實在看不下去。”
顧言遲從頭到尾連個眼風都沒朝他走來的方向丢過,一問一答銜接得卻分外默契令人歎服。風驚幔方才罵的兩個物種一個窩的那個詞看來實在是沒有冤了他們。
“說得也是。要不然,那刀你去還?”
“不要!”辛可威一臉門窗皆已釘死莫打老子主意的表情。
“所以喽。”顧言遲繼續無奈地攤了兩隻手道:“不過話說,十七不僅懂得偷還懂得怎麼還,想來必然有他自己的辦法,這些皆不足為奇。隻是,他剛回雲洲不久,又是如何得知此刀與孟主辦的特殊淵源的呢?”
“别看我,我哪裡知道。躍夕隻說稍後風姑娘會帶了新的線索來閣裡,詳情她自會跟我們講。盡管這丫頭公私揉到一處劈裡啪啦說了一車,但聽得出來,她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辛可威道。
顧言遲舒開了眉笑道:“是啊,他願意講的自然會主動講。”
“而且,躍夕講話向來惜字如金,我還以為他說風驚幔一定會幫忙善後僅是玩笑之言,不想竟叫他說中了。”辛可威笑着又道:“還說她若推辭無非是想讓師兄你多謝謝她而已。沒看出來,這個築夢師人兒不大,虛榮心還挺重。呵呵呵。”
顧言遲也說不上到底是因為什麼,但一定不會是虛榮。他相信風驚幔雖然嘴上不喜落于下風但行事絕非這般淺薄,就像他相信有本事聽了自己的牆角還能在被發現後跑得一絲痕迹也無絕非她一人的手筆。他不說破,僅是覺得步風這兩個人小動作還真多。而且,也蠻有意思的。
“你以為人家是你呀。”顧言遲佯裝不快道:“我還沒問你呢?我讓你調查的事情辦好了沒有?”
辛可威笑着向後退了幾步:“你猜!”匆匆丢了兩個字便展了羽翼騰空不見了。
臭小子。顧言遲暗嗔道:“就應該讓你去還刀!”
譏笑辛可威撿了便宜還賣乖,顧言遲自己又何嘗不是。刀的糾結已經不在猶來閣的所轄範圍了,自有該頭疼的人去頭疼。
自上次風驚幔作為嫌犯被太蔔寺的易彥師領走,顧言遲便已知曉這個古靈精怪的築夢師與秦小公子的關系匪淺。當然,易彥師是誰的人又會輕易聽誰驅遣其中緣由并不難猜。
然而,他似乎還是高估了此事對于風驚幔而言的難度。講真,抛開被步躍夕耍心有不平暫且不提,還刀這樁事她也沒有多放在心上。與事情本身無關,單純是因為她生性貪玩又總是無懼冒險。刀而已,跟一個燙手的山芋也無甚區别,當真燙得疼了也是被一口趁熱吞了的下場。頭疼?
“你到底有完沒完呀?能不能别笑了,笑得人頭疼。”風驚幔半趴在木桌上,單手撐着她歪擺着的腦袋,另一隻手的幾根手指閑極無聊的在桌面上輕扣着。
殷檀雙手交疊于腦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因飛了一路有些乏累,她本是想在風驚幔這裡先美美地睡上一覺的,奈何這家夥多日不見依舊狀況百出,想把一張嘴閉了不吃她這口瓜都難。
“我這是替你開心好不好?能跟你家七師兄同進同出還可以在一張桌子前肆意暢談聊天品茗,人生之惬意輝煌也不過如此,你還在那叫喚個什麼勁啊。”殷檀終于止住了笑,懶懶地閉着眼睛回了她一句。
風驚幔倏地擡起頭來,怨念地道:“有點良心好不好,我叫喚的是這個嗎!?都是樹上那隻該死的還鷹,看準了我在顧言遲面前拉不下臉來以至于被這厮一路牽着鼻子走。再說了,哪來的什麼惬意輝煌,我怎麼沒看見?”
殷檀道:“這樣啊。那你是被人家利用啦?”
“嗯……”風驚幔在此前還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以步躍夕之能,偷都能偷得這般順手何必非要自己去還這一趟?此事于已而言也算不得多危險的事,顧言遲既然知曉他想來也未必不知。站在他的立場來看,與其說利用,倒像是蓄意将自己拖進來而為有理由進出猶來閣鋪路。
明天帶你去見顧言遲要不要去?你喜歡他是吧?我昨天說的,你要不要去?
步躍夕的話瞬間在她耳邊萦回。盡管此人做事毫無章法可言且态度每每都是那般傲慢狂妄,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一直幫助着自己。雖然“幫”這個字,他從未說過。
“……沒有。”風驚幔收回了思緒,肯定地回答道。
殷檀又道:“那人家是加害你了還是讓你吃了暗虧啦?”
“也沒有。”
“切——懶得理你!”殷檀抛給她一對白眼後翻身朝裡決定晾下風驚幔自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