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的大鼓敲得跟打雷似的,震得蘇青梨胸口發悶,她下意識地将懷中小貓摟得更緊些。
街口突然竄出兩頭舞獅,繡花倒是普通,可那倆眼珠子全是紅血絲,看着就瘆人。
“今日是何節日?”蘇青梨自言自語。
“凡間過節好熱鬧啊,我從未見過如此景象。”阿辰被那花花獅子迷了眼,可晃眼他又回過神來,他知道蘇青梨尋人心切。
阿辰輕輕吐了口氣:“走吧,梨兒,我們回天宮。”
倒是海雲瀾攔住了去路:“等等...”他閉眼一尋,“這獅隊不對。”
他手頭在空中畫了個圈,面前生出一束光亮來,透過光束,那些人的臉皮跟脫皮似的往下掉,露出青面獠牙的妖怪樣。
獠牙、鱗片、甚至是觸角,種種異象在微弱殘陽下中格外刺眼,領頭的” 獅子“突然仰天長嘯,震得滿街燈籠直晃悠。。
青梨忽地踉跄半步:“他們...他們都是妖魔幻化的。”
“你見過他們?”海雲瀾上前,他的手伸了過去,想要安撫蘇青梨緊張的神态,卻又在最情濃之時緊急收回。
“他們...他們就是關了我三千年,日日将我吊在祭台上挖心放血的人族皇室。”
她死死咬住下唇,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無數個日夜,冰涼的刀尖紮進心窩,血珠子順着手指往下滴,把祭台下頭燒香的灰堆都染成了紅泥巴。
那些妖披着人皮,說着人話,卻比最兇惡的惡魔還要殘忍。
“最可笑是上元節...” 她忽地輕笑,“他們用我的心頭血點燈,說是可以照得人間長明。”
海雲瀾指節抵在劍柄上,生生硌出道青白印痕。
“報了此仇,再回天宮。”阿辰咬牙說道,那兩頭“ 獅子”已步步逼近。
“跟緊我。” 海雲瀾低聲喝道,劍鞘卻悄然橫在蘇青梨腰後...
花街上燈籠高懸,人聲鼎沸,蘇青梨縮在人群邊上,看着這紅火場面,心緒萬千。
以前關地牢裡的時候,隻能透過生鏽的鐵欄杆聽着這通天的鑼鼓聲,卻從未想過,外面如此熱鬧。
他們三人混入人群中,蘇青梨悄悄擡眼,看見海雲瀾修長的背影。
他站在不遠處,手中劍鞘輕輕點地,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支舞獅隊,蘇青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還沒等她挪開眼,海雲瀾突然轉身拉過蘇青梨,兩人在擁擠的人群中撞了個滿懷。
漫天煙花恰在此刻炸開,蘇青梨慌忙側過頭,擦過他的胸膛時,分明聽見那裡滾過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
倆人的臉都被煙花照得通紅,耳邊環繞的是震耳欲聾的鼓點聲。
“咚!咚!咚!”
鼓聲震得房檐上的銅鈴铛都跟着晃,海雲瀾隻覺得心跳得驚人,心跳節奏與舞獅的鼓點,嚴絲合縫地共震。
他慌忙松手後退,借着查看妖氣的名義别開臉,卻不知自己耳尖早已紅透。
“快看!”阿辰指着天空,“好大一束煙花!”話音剛落,一簇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火花在頭頂炸成花海。
“怦!”光瀑傾瀉而下。
一群穿虎頭鞋的小孩舉着香在獅隊裡跑來跑去,他們踮着腳點爆竹,煙霧越升越高,蓋過了房頂和樹梢,唢呐聲中,煙霧朦胧得像仙境。
但見濃霧之上,幾百盞孔明燈慢慢升起來,鼓聲漸漸沒了,隻聽得見催魂般的唢呐聲,恍若一支送葬的隊伍在天上慢慢行進。
阿辰跟着隊伍,走在人群中竟開始有些翩翩然:
“怎的,有種騰雲駕霧的錯覺...”阿辰眼神迷離。
“醒醒...”海雲瀾低聲提醒,目光卻依然緊盯着那支舞獅隊,“這是迷魂霧!”
蘇青梨這才注意到,舞獅隊經過的街道上,原本熱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老幼婦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不自然的紅暈,他們的眼神變得空洞,腳步也開始東倒西歪。
原來滿街的煙霧是妖魔吐出的迷霧,人人腳下都被白霧纏住,他們脖子往後仰,腳尖離地懸空,身體開始慢慢往上飄。
阿辰驚訝得望向四周,衆人無一知覺,隻是一昧地癡笑...剛才還熱鬧的街市轉眼間變成了陰森的鬼城。
東南角突然傳來瓦當碎裂的聲音,霧霭深處坐着個煽動雲霧的骨女,她每撥扇一次,衆人便升高一丈。
“這煙霧再升高半截,這裡的全部人都會窒息而亡。”海雲瀾閉眼一算:“還剩半柱香時間。”
“原來是殺人的障眼法。”阿辰劍指掐得發白。
“當心迷霧。” 海雲瀾壓低聲線,“跟緊我。”
海雲瀾無意識拉緊了蘇青梨的手腕,蘇青梨的應答聲淹沒在又一陣爆竹聲裡,她突然希望這條綴滿紅燈的長街,永遠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