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三人又到了魔族邊界處,清堯早早已在路旁等候。
“謝謝師伯這幾日的照顧,師伯恩德,小侄沒齒難忘!”阿辰拱手,敷衍行禮。
“阿辰,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南喬假裝嚴肅,“ 昨天是誰把我的五毒甕捅了個窟窿,還說要抓百足蜈蚣給梨兒編頭發?”
“姑姑明鑒!那甕裡爬出來的蜈蚣,不是正好給您泡新酒嘛!”阿辰說完,慌忙往海雲瀾身後一躲。
“長這麼大了,還這麼皮,要不是看你身上有傷,定少不了你一頓。”南喬吓唬他。
魔尊背過身,“好了,快啟程吧,你母後該擔心了。”
南喬卻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哥哥當真舍得這臭小孩?”
魔尊不語,尴尬轉身。
海雲瀾忽而盯着蘇青梨:“你畏高,這雲海翻湧如沸,可比不得那日你踏過的月下青瓦。”
蘇青梨梗着脖子說道:“不怕,就算是踏碎雲海,我也一定要找到阿姐...”
海雲瀾薄唇輕啟,卻未置一詞。
他在蘇青梨腰間輕輕一扶,兩個人沖天而起,剛踩了三丈高的雲頭,他突然把人整個圈在懷裡,展翅化為鵬鳥真身。
遮天蔽日的翅膀劈開雲層時,蘇青梨的驚叫還卡在喉嚨裡,整個人已經跟着雲浪颠簸着沖上了九霄。
蘇青梨跪坐在柔軟的羽毯上,終于找到平地的踏實感,她擡眼時,望見雲層裂口處擠出的霞光,才發現,原來天地浩蕩處,傷痕也能開出花。
南喬擡頭望着天空投下的陰影:“山海石上怕也刻不下這般奇景,我竟在有生之年,親眼得見大鵬展翅,蔽日而翔。”
魔尊隻是笑而不言,他轉身看向玄影:“玄影,你用須彌網将那妖王送到北冥,北冥神君說,要借他的不死之身,修補通天柱的裂痕。”
玄影恭聲應諾:“屬下遵命!”
大鵬飛天,不過三次吐息的光景,腳下便是南天門。
海雲瀾收翼時帶起陣陣罡風,金甲衛兵還未看清身影,他已化出人形。
他将蘇青梨穩穩落在地上:“在這天宮,可不比魔界,規則頗多,你萬事小心。”
“不是,你這話幾個意思啊?”阿辰挑起眉梢反駁:
“天宮規制素來是維護衆仙平等、促進和諧的,到你嘴裡倒成了森羅殿似的,哪有你說得那麼恐怖。”
海雲瀾擡眼看着天門石柱上層層疊疊的玉律金規:
“看見那些貼着的天條沒?比螞蟻還要密麻。”他側目看向蘇青梨。
蘇青梨淡然一笑:“不怕,天條多...正好可以撕下來做烤天兵的柴薪。”
鎮守南天門的衛兵一陣寒栗,阿辰正要争辯,才反應過來:
“瀾,你不同我們一塊留在天宮嗎?”
“你要走嗎?”蘇青梨仰頭問道。
“嗯,回北冥。”海雲瀾目光冷淡。
蘇青梨故作輕松:“你放心吧,不是還有阿辰嘛,我斷不會觸犯天規的!”
“快回吧!”海雲瀾背過身,聲音散在風裡,縱身踏雲,消失在雲層中。
蘇青梨與阿辰默立天門之下,四目相視時,隻能撇撇嘴,強擠出一絲笑容。
剛走進天門,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
“阿辰哥哥!”
原是影瑤公主,她身着一襲素白霓裳,自雲霧深處款款而來。
“阿辰哥哥,你總算回來了,瑤兒盼了好些天了都。”她緊緊拉着阿辰的手,目光中似乎藏着千言萬語,卻又羞于言表。
阿辰傷口被扯得隐隐發痛,他不經意發出幾聲悶哼。
影瑤恍然反應過來:“是瑤兒莽撞了...”她急急松手,偏又故作鎮定地理了理他袖口褶皺,“我聽說哥哥受傷了,是這隻手嗎?”
“沒事,隻是些皮外傷。”阿辰輕輕撥開影瑤的手,他轉頭看向蘇青梨:“青梨妹妹,來,快拜見影瑤公主。”
蘇青梨垂首斂衽,行了個端端正正的宮禮:“拜見影瑤公主。”
影瑤滿臉疑惑,她目光在蘇青梨臉上稍作停留,忽而莞爾:“妹妹?”
她輕移步伐繞到阿辰身側,借着整理他衣衫的動作,将蘇青梨的視線隔在兩人之外。
“嗯!按年齡算來,瑤兒也比梨兒大些,你也可以叫她妹妹。”
她故意揚起左手,露出去年生辰宴上阿辰贈的珠串,“隻是父君母後倒未曾添過什麼妹妹...”
“青梨姑娘看着倒有幾分面善,難道是...司藥殿新進的灑掃仙娥?”
蘇青梨隻覺得她目光炙熱,空氣中彌漫的微妙敵意,她低頭撫摸懷中的狸貓,試圖避開這半刻的尴尬。
阿辰的紫呈宮隐在雲霧深處,三人緩步而行,到了宮門前。
宮門雕花精細,兩側立着金猊銅獸,一股威嚴之氣撲面而來。
影瑤突然停住腳步,她轉身看向蘇青梨,語氣溫柔,目光卻冷然如霜:“青梨姑娘,為何跟來?”
影瑤帶着莫名的傲氣,她生得極好,眉目如畫,唇角含笑,可那笑意卻...
蘇青梨沉默片刻:“我...”她定了定神,“殿下允我暫住。”
“梨兒是我的朋友,自然是先住進我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