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梨抱起躺在一旁圓滾滾的狸貓,低頭不語,半個月前神君明明說過,這貓活不過十五天。
她算了下日子,半個月時長已過,可這貓越長越像個小皮球。
“神君不是說你隻能活半月麼?”蘇青梨點了點貓鼻子,狸貓伸着懶腰打了個噴嚏。
南喬輕笑出聲,她了然于心,卻不戳破:“定是跟你一樣,吃了别人家的元神做大補湯了呗。”她彎腰拎起貓後頸,“小東西,你倒是會挑補品~”
手裡的貓突然掙脫,跑出房門,蘇青梨還沒來得及去追,南喬就像拎小雞似,單手拽着她後衣領往門外拽。
“出去吃早飯了,再晚些我的寶貝鳳凰真要餓成秃毛雞了!”
院門口的海雲瀾正抱着一鍋藥渣,猝不及防地與倒着飄出來的蘇青梨四目相對,兩人都尴尬得不約而同望向别處。
翎淵正癱在木椅上喘氣。
“翎淵,你這是怎麼了?”蘇青梨上前問道。
“女魔頭...”翎淵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顫抖的手指着南喬。
“不過是使了聽話符,讓他跳了一晚上的求偶舞罷了,這小身闆如此經不起造。”
“師父,你好歹做個人吧...魔尊知道您天天用禁術來耍流氓嗎?”蘇青梨怯生生說道,側着頭要躲南喬打過來的手。
“喔!喔喔!”
阿辰的房裡傳來一陣誇張的雞叫聲,玄影正抱着山雞站在阿辰的床頭,笑得直打跌。
他的聲音比平時還要高亢:“還不快起來!太陽都曬到屁股了!”
阿辰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看到玄影抱着山雞正戲弄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把扯過被子躺下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太過分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等阿辰頂着雞窩頭起了床,人終于齊了,這才稀稀拉拉的前往客棧。
客棧裡,南喬故意挨着翎淵坐下,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鳳凰,一會多吃點~”翎淵已經沒力氣躲了,隻能無奈地往旁邊側着坐。
蘇青梨坐在海雲瀾對面,低着頭盯着自己映在豆漿裡的倒影,碗裡破碎的面容仿佛昨夜陌生的自己,那般癫狂,真叫人羞恥不止...
“要加糖嗎?”海雲瀾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打翻調羹,蘇青梨慌忙搖頭。
“上菜咯,客官您的小籠包。”
随着一聲歡快的叫喊,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被放在桌上,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阿辰和玄影就像餓狼撲食一樣沖了上去,包子剛放下就被他們搶得隻剩空盤子。
南喬眼疾手快,一把搶過最後一個包子,笑眯眯地塞進翎淵嘴裡:“多吃點,補補身子。”
翎淵被包子噎得直翻白眼。
朝飯吃得好生折騰,翎淵慢慢緩了力氣,四處張望着待會要往哪個方向逃,而南喬一眼便知他在想什麼,死死盯着他。
翎淵看到南喬的眼神,突然感覺一陣不妙,趕緊低頭假裝研究自己的手指,暗自在心裡祈禱:“千萬别被她盯上,千萬别被她盯上...”
現下正值歲末,街上一派熱鬧景象。
賣蔔卦的支起木案,朱砂寫的“福”字懸在竹架上随風打轉,孩童攥着糖畫在街上穿梭,糖稀滴在鞋上,惹得身後阿娘舉着木梳追打。
“客官看看新紮的絹花!”街上叫賣聲不斷。
胭脂鋪前掌櫃的拿起一串通寶銅錢,“叮當”聲中混着吆喝:“正月初七戴人勝,保您今年覓得如意郎!”
話音未落,街邊拐角處沖出個抱酒壇的醉漢,撞得賣花的小攤滿架紅梅翻飛。
南喬撿起一枝春梅,正要往翎淵頭上插去:
“鳳凰鬓邊春色淺,正該添朵解語花。春花配美人,此花送給小鳳凰正适宜好。”
翎淵疾退三步,耳尖紅得賽過南喬手中的殘梅:“誰要同你簪花!”話音未落,翎淵已經一躍跳上屋脊。
“啧,這般薄情。”南喬信手扔了梅枝,“你們先去浮香閣燙壺松醪酒,我晚些過來。”
說罷便追了上去。
阿辰和玄影還在街尾看别人鬥蟋蟀,隻留下蘇青梨和海雲瀾尴尬站在原地。
“花扔了可惜。”蘇青梨彎腰,将花撿起。
那破碎的花瓣上還沾着晨露,涼絲絲地蹭過她的指尖,她沒敢擡頭,隻是低眉看着花,像是怕被人瞧見自己微紅的耳尖。
海雲瀾掠過她指尖,蘇青梨隻覺掌心一空,那枝梅已落進海雲瀾的手裡,他輕輕吹走落在花上的塵土,又走近一步。
“别動。”他的嗓音低低的,像在哄人,又像在命令。
蘇青梨僵在原地,隻覺發間微微一沉,梅枝穿過她绾發的流蘇,輕輕插進她的鬓邊。
她不敢動,也不敢擡眼,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狂噪,蘇青梨慌忙轉身:“這...這浮香閣怎麼走?”
海雲瀾垂眸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像是看穿她的慌亂,卻又故意不點破。
“不如喚個土地出來問問。”海雲瀾拔劍出鞘,往地面點兩下,然而磚縫裡鑽出的是隻醉醺醺的灰鼠,還抱着半粒花生沖他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