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圖抓住顧西洲的手臂,但活人不溫順,她隻看見顧西洲慘白的臉上黑色的眼珠沒有一點光芒。她們幾乎在水裡纏鬥起來,明意執着地要把顧西洲拉起來,顧西洲在水下無所謂地對她笑,一開口就咽下水流吐出泡泡。
“顧西洲!”
明意以為是自己心裡的尖叫聲,她的四肢越來越沉重,掙紮時她也沒了上浮的力氣,顧西洲卻扶住她的腰要把她往水面上推,那種狡黠的眼光一閃而逝。
明意閉上了眼睛,她想她可能要死在這裡了,死之前看見這樣的顧西洲也不算太壞,她的人生停在這裡隻會讓看客覺得可惜,而不是可悲。
再睜開眼,明意首先看見了雙手抱胸臉色難看的楚憬,她沒法在後者的目光裡保持鎮靜,下意識想開口。
“顧西洲綁架了你,對嗎?”
明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手腕上有一圈被手铐磨出的紅痕,她的辯解無論怎樣都顯得無力。于是她把那些話都吞回去:“顧西洲怎麼樣了?”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唐蕭,她把提着的一袋水果放在床頭,和她們寒暄起來:“我剛才在走廊裡看見顧遙了,顧西洲應該醒了吧。”
唐蕭想到這次文藝晚會,還是露出了無奈的笑,這次沒人再阻止她登台,隻是所有的節目都被女學生失蹤掩蓋過去。晚會時私自離校失蹤,直覺讓她明白和顧西洲有關,也許是顧西洲再一次送給她的大禮。
“是路人幫忙報的警。”
“哦。”
房門再次被推開,楚憬的目光和謝南知碰撞後彼此都轉向另一個方向,謝南知提着一袋水果進來,病房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明意沒在她身後看見謝南微,靠着枕頭坐起來:“其實我沒什麼事。”
“怎麼可能?”
楚憬第一個反對,用食指和大拇指把她的手腕輕松圈了起來:“快變成骷髅了。”謝南知落後一步,又推回去,不尴不尬地站在楚憬和唐蕭的中間,悶悶地開口:“顧遙沒有報警。”
病房裡所有的聲音都停滞下來,謝南知卻閉上嘴巴不再說話。她那天晚上回到家發覺少了兩個人,沖到顧遙面前詢問,房子裡隻剩下她的聲音。但顧遙沒有回答她,隻是望向客廳牆上挂着的日曆,上面用紅筆圈起了三個日期。
今天、明天、後天。
那是顧西洲挂在房間的日曆,而顧遙成為她們背後的推手,謝南知像過去一樣覺得顧遙可怖。
“如果她們死了呢?”
房子裡隻剩下她的聲音,謝南知不去看顧遙的臉,她急匆匆地上樓去尋找自己的手機,卻什麼也翻不到。
“我要報警!把手機還給我,我要報警!”
謝南知跪坐在地上,她抓住顧遙長裙的下擺尖叫,她不能看着明意去死,她還有沒能坦誠的事情。
“不在我這裡。”
顧遙合上茶杯蓋,謝南知聽見低跟皮鞋敲在地闆上的聲音,她回頭,見證她人生的由同一人帶來的另一次背叛。
謝南微笑眯眯地松開手指,她的手機就落進了水杯裡,屏幕暗下去見不到一點光。
謝南知沒來得及問出“為什麼”,她已經踩過謝南知的裙擺,坐到了顧遙的身邊,而顧遙伸手撫摸她的腦袋:“還好,我還有一個女兒。”
怎麼可能?
謝南微卻順從地露出了顧西洲不會有的表情,像狗一樣。謝南知終于發現自己其實從來沒明白她,她到底要順從顧西洲還是顧遙,總之不會站在她這邊。
顧西洲無論會不會死,都和她們沒有太大關系了。顧遙又會變成對壞小孩敬而遠之的媽媽,顧西洲又會被扔到一邊,她和明意呢?
她們要重新角逐到鮮血淋漓嗎?
“顧西洲不會回家了。”
謝南知隻能說出這話,明意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這種神情,被巨大的悲傷痛苦碾過之後的麻木,她沖對方伸出手,而謝南知隻是垂下眼皮:“顧遙有新的女兒了。”
她們的對話讓置身事外的人一頭霧水,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那種無聲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