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終于出現了。
晨光中,她站在斯蒂文家的門廊下,比一個月前更加消瘦,顴骨在蒼白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突出,眼睛下面挂着濃重的陰影。但她的裙子是幹淨的,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像是拼盡全力維持着最後的體面。
赫米斯聽到門外的動靜匆匆起床趕來,睡袍腰帶還松散地系着。
“托比亞找到新工作了,”艾琳說這話時低着頭,眼睛不敢看赫米斯,手指止不住地顫抖,“在科克沃斯。”
赫米斯攏了攏睡袍的領口,清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她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二樓傳來輕微的響動。西弗勒斯已經站在樓梯轉角處,手裡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看起來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天的到來。
他的行李比來時多了一個小皮箱,是德裡克送的,裡面裝着幾套合身的衣服、一本僞裝成了麻瓜舊書的《初級魔藥理論》,還有幾瓶赫米斯特制的治愈藥水,也都細心地僞裝成了麻瓜藥物的樣子。
西弗勒斯的目光最後掃過這個住了整整一個月的家:壁爐上方挂着的歪斜的相框,相框裡是阿莉希娅騎着玩具掃帚的照片;餐桌上的陶罐插着幾朵野雛菊,那是阿莉希娅昨天摘回來的;透過窗戶,還能看見工具房裡半開的門縫中露出的坩埚邊緣,那裡還留着昨晚他們一起熬制藥劑時濺出的痕迹。
最後,他沉默地走到門口,瘦小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長。
二樓那個挂着可愛塗鴉門牌的房間緊閉着,這裡的小主人還在沉浸在美夢中。
“我去叫醒——”赫米斯剛轉身,睡袍下擺卻被輕輕拽住。
“讓她睡吧。”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目光望向二樓緊閉的房門。
赫米斯這才注意到男孩手裡攥着什麼東西。是阿莉希娅昨晚偷偷塞在他衣服口袋裡的塗鴉,畫着兩個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上,角落裡用歪扭的字迹寫着“永遠的朋友”。
“她起床會生氣的。”赫米斯輕聲說。
西弗勒斯還是搖搖頭,“這樣更好。”
赫米斯妥協了,她蹲下身,将一枚銀色胸針别在他的衣領上。那是一隻知更鳥的造型,翅膀上嵌着細小的藍寶石。
“有事按三下鳥喙,”她輕聲說,“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
西弗勒斯的手指輕輕撫過胸針,這太貴重了,這不合規矩,他本該拒絕的——
他的喉嚨突然發緊。最終他隻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您們這一個月...的照顧。這一個月打擾你們了。”
這是一個月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艾琳牽住他的手準備幻影移形。在空間扭曲的前一秒,西弗勒斯最後看了一眼斯蒂文家的門廊,赫米斯的長袍在晨風中微微飄動着。
然後一切都模糊了,像一場被強行打斷的美夢。
……
阿莉希娅醒來時,陽光已經爬到了她的被子上。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小手習慣性地往床頭櫃摸索。
那裡通常放着赫米斯每天早上幫她準備的一杯溫水。但今天她的指尖隻碰到了冰涼的玻璃杯。
“媽媽——”她揉着眼睛坐起來,聲音裡還帶着睡意。房子裡靜悄悄的,隻有窗外小鳥的叫聲回應她。
總感覺今天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她光着腳丫跳下床,啪嗒啪嗒地跑到隔壁客房。
門是開着的。
阿莉希娅朝房間内看去,床鋪整齊得像是從來沒有人睡過,隻有床頭櫃上放着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羊皮紙,上面壓着一顆藍色的棉花糖。
阿莉希娅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沖進去,拉開衣櫃——空空如也;掀開枕頭——什麼都沒有;連書桌上的墨水瓶都被擦得锃亮,沒有留下一絲使用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