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鎮,照野酒館。
下了雨又起了風,天色陰沉沉的,酒館門口的招牌幡子被雨打濕,在凄風苦雨中翻卷着飄揚着。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空無一人的街道,随後又響起一聲驚雷。
王小石頂着風雨,冒冒失失的推開酒館的木門,風雨卷攜而至,吹滅了酒館裡的幾盞燭火。
酒館裡坐着的都是帶着刀劍的武林中人,看到王小石,皆面露不快。
王小石後知後覺發現是因為自己沒有及時關門,連忙轉身關上了門,臉上露出帶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幾盞油燈,幾根蠟燭,讓這個酒館有了些光亮,王小石四下看了看,去了唯一有空位的那桌,對着自斟自飲的白衣人道:“公子,可否搭個座?”
白衣人擡起頭,狹長的眼睛裡透露一絲利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小石,又執起酒盞淺飲,算是默認了。
王小石便把背簍放到地上,手中的劍也橫放在桌面,彎腰從背簍裡拿出一盆青花放到桌子上,面帶期盼的看着對面的白衣人,期待他能說出接頭的話來。
白衣人名叫白愁飛,在江湖上尚未闖出名頭來,但他眼神極好,當他看到王小石放下來的劍時,眼睛便眯了起來。
劍是直的。
劍柄自然也是直的。
但王小石的劍柄卻是宛如彎月。
若僅是如此便也罷了,面前的這把劍卻被封着,劍鞘與劍柄之間用紅布裹纏,仿佛是不希望持劍之人用它似的。
這應是挽留劍。
血河紅袖,不應挽留,說的是江湖上傳說的四件武器。
大俠方歌吟的血河神劍,金風細雨樓少主蘇夢枕的紅袖刀,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的不應魔刀,還有這最後的挽留劍。
前三者皆随其主人享譽江湖,而挽留劍卻沒多少人見過它的真面目,如今它在一個初入江湖的少年人手裡,竟沒什麼人能認得出來。
想到這兒,白愁飛自嘲一笑,又給自己斟了一盞酒,一飲而盡。
若不是遇到她,自己未必會知道這麼多吧。
王小石沒有從白愁飛那裡得到回應,便四下張望,坐在火塘便烤火的壯漢忽然開口:“小兄弟,看着眼生啊,從哪兒來啊?”
王小石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從海上來。”
“海上來。”壯漢跟着念叨了一句,便反應過來了:“帶匣者!”
一時之間,除了白愁飛還安穩坐着外,整個酒館的人都亮了兵器,讓王小石把匣子交出來。
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匣子,便是王小石此次下山的原因。
王小石出身自在門,是天一居士唯一傳人,從小生活在白須園中,師父給了他一個白玉匣子,讓他務必親手交到蘇夢枕手中。
匣子裡的東西事關金風細雨樓的傳承,六分半堂也涉身其中,許以重利,各路英雄豪傑便齊聚細柳鎮,為的是奪取白玉匣子。
天下江湖,群雄輩出,皆以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為首。
金風細雨樓重義,以仁義聚人心;六分半堂重利,視江湖為生意場,兩派收服四方豪傑,各占半壁江山。
刀叢搏功名,劍膽掙出身。
初入江湖之人,莫不想隻身入京城,若是能加入其中一方,自此便可走英雄路,揚名天下。
白愁飛自然也不例外,他欲揚名于江湖,卻也不會和這些人一樣,淪為六分半堂的馬前卒。
沒等王小石動手,一紅衣女子先聲奪人,她是洛陽王溫晚的女兒溫柔,也是蘇夢枕的師妹,自然是會幫王小石的。
他們與酒館裡的人鬥了片刻,待有人幫忙滅了油燈燭火,他們便趁着昏暗逃了出去。
幫他們的人自然是白愁飛,他是嫌棄這些人打鬥起來打擾他喝酒,才出了手。
待一壺酒喝完,白愁飛從懷裡摸出來一塊碎銀,放到櫃台上:“掌櫃的,再來一壺。”
藏在櫃台後面的掌櫃顫巍巍的起身,找了一壺好酒放到櫃台上,白愁飛便拎着出了酒館。
“沒想到這裡竟有好酒,可惜還是太吵了。”白愁飛自言自語道,後面的酒館裡江湖衆人還在打鬥着,白發蒼蒼的掌櫃滿臉心疼,他的店啊。
雨霁天明,白愁飛順着王小石離開的蹤迹追了上去,準備勸說他把匣子交給他保管。
王小石卻道:“與其和他人一樣搶匣子,不如護送匣子出細柳,反而更能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