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要修道這件事已經過了明路,沒有人能阻止,所以司羽現在更想知道程少商想做什麼。
這麼想了便也這麼直接問了。
程少商想了想,回答道:“我想知曉樓為何能建那麼高?車為何能行那麼遠?地裡為何能種莊稼?我還想看看這世道的真實模樣。”
司羽失笑,果然,程少商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盡管在富貴繁華的都城裡的待了幾個月,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那好,就趁着這個機會,我們去找找這些問題的答案。”司羽笑着給予程少商支持。
程少商是這個時代少有的清醒、有獨立思想的姑娘,這樣的人不該困于内院,該有她自己的廣闊天地。
她此前不應該因為程少商幼年時吃苦太多,而覺得她應該有幸福美滿的生活,所以一直想着讓她知禮儀懂交際。
但她還有其他人眼中的幸福美滿,不一定是程少商自己想要的。
司羽需要更多考慮程少商自己的想法了。
“阿羽你呢,你想做什麼?”程少商好奇的反問。
司羽頓時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才從久遠的記憶中找到:“我最開始,是想效仿一人,以口為刀,以筆為劍,将所有罪人繩之以法。”
程少商想了想,這不就是廷尉府的工作嗎?
“後來呢?”程少商又問,她知道肯定還有後續。
“後來呀……”司羽帶着怅惘想起很多以前的事,然後唇角微微勾起:“後來就想着随心所欲,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這需要你有絕對的實力,才能隻做自己想做的。”
在程少商若有所思之時,司羽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我會幫你的。”
怕路上無聊,司羽便口述教導程少商一些機關之術。
先秦時期有諸子百家,墨家以機關術出名,司羽過往所學雖不是正統墨家之術,卻也有共通之處。
是以司羽假借墨家之名給程少商擴展講了許多,讓她越發迫切的希望早點到骅縣,這樣她就能試着做些司羽所說的機關。
但他們出城還沒走多久,後面就傳來了馬蹄聲,有一人單騎追來,卻是那曾與程少商有幾面之緣的樓垚。
家将隔車來報樓垚求見程少商,程止便披襖下車。
樓垚立刻翻身下馬,屈身行禮,幾句客套話後切入正題,表示自己未感謝程少商在燈會和萬府的出言搭救之恩,決定随行護送車隊。
程少商很是不解,隔着窗簾問樓垚究竟為何追來。
樓垚鼓起勇氣向其傾訴仰慕之情,卻被程少商斷然拒絕。
但這還是樓垚第一次鼓起勇氣為自己所求,便執意跟着車隊一起前行。
沿途風光大好,程少商卻無心欣賞,她感覺很困擾。
尤其當樓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的時候,總讓她覺得自己拒絕這樣一個人是錯的。
對此,司羽溫言安慰道:“花若盛開,蝶自飛來。你很好,所以有人會愛慕于你,你若不喜歡便拒絕,不用為此困擾。”
溫言,程少商心中的愧疚便少了幾分。
但樓垚的執着卻讓程止有些心軟,在午餐時察覺樓垚未帶食物,便讓讓人給樓垚送去炊餅,程少商也沒有阻止,讓樓垚覺得尚有希望。
樓垚跟在車隊後面好幾日,也讓程止對他越來越滿意,甚至都想替他出謀劃策了。
有一日午間休息,司羽戴着帷帽下車,和程少商一起坐在大樹的陰涼處,忽然聽見一陣悠悠歌聲。
她們尋聲望去,原來是武婢阿妙踏歌而唱。
她們這次出行,蕭元漪特意派了十名武婢護送,阿妙便是其中之一。
在車上無法做機關,司羽和程少商便跟着三叔母學笛。
司羽是假裝學習,程少商卻是真的從頭學起,她極有天賦,不過幾日便能順暢吹出優美的曲調。
今日或許是觀阿妙有感,程少商便不由自主的說出心中向往山間吹笛、歌聲相和、自由自在的日子。
樓垚在一旁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早已記在心裡。
又過了兩日,車隊終于到了兖州地界,可是在去往骅縣之前,程止非要繞道拜望故人,遙遙相望清縣城門,他忽然臉色大變。
往年這時候,清縣城外擠滿絡繹不絕的商隊,挑擔來賣收成的農家,硝好獸皮來估的獵戶,以及零散來尋親尋路的外鄉人。
可眼下城門緊閉,門前不僅沒有民人,連個衛卒都不在,實在是過于蹊跷。
程止唯恐故人出事,決定帶着家丁前去探查,至于其餘人則留下護衛女眷。
待程止離開後不久,數十名賊匪在半路埋伏,四周溝深林密,殺聲震天,正前方是一衆武婢,兩邊短兵相接。
她們很快就将賊匪全部解決,但三叔母由于辎車側面翻倒受了輕傷,不宜再長途跋涉。
程少商便命人将一輛安車中的行李大箱盡數推下,輕車簡行繼續前行,根據記憶裡的堪輿圖尋到空置獵屋,并且利用這裡的工具和司羽一起做了機關防禦。
但她們倆都知道,剛才解決的那些人隻是前哨,大部隊很快就會追來。
雖然在前往空置獵屋的路上她們盡力掩飾蹤迹,但車轍和馬蹄印還是會為匪徒指明方向。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