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鳳姐照例抽查流民村裡的開荒情況,雖是深秋,但也走得口幹舌燥,便帶着平兒随意找一戶人家讨水喝。
剛走近,就聽院裡一個女聲在罵人,平兒正欲另找,就被鳳姐攔下。
兩人仔細聽了,原是迎春帶着善堂的人在城内搭了棚子免費教識字,這家每日送小兒子去,她家大女兒也想去,但家裡正開荒,大女兒年紀大力氣也大,便被留在家裡。
小兒子同姐姐關系好,每日學了回來便将今日學了的教給姐姐,大女兒比小兒子有天賦,學得快,又見霜城四處有女子管事,便吵着要去城裡學習,她奶奶不同意,正鬧着呢。
鳳姐聽了,忽有了個想法,命平兒去給那家人一筆錢,将他家大女兒帶出來。
平兒時常跟着鳳姐行事,村裡的人自然認識她,這家人見她親自來,覺得攀上了貴人,歡歡喜喜接了錢将孩子送給平兒。
小女孩本來很怕,但見平兒溫柔可親,又得了鳳姐送她讀書的保證,便聽話地跟着鳳姐進了城。
甫一進城,鳳姐就帶着人去了公主府,路上又教她如何回話。
永昌正同探春和寶钗商議事情,聽她來了,讓人請進來,問道:“可是流民村有事?”
“流民村有府内供給日常開銷,開荒之事也正常進展,并無要事。”鳳姐将人留在門外,自己進門請了安,回道,“今日是有别事回禀公主。”
“什麼事?”永昌道。
鳳姐笑道:“今日草民帶人去巡視開荒之事,正好聽到一農婦在罵孫女要讀書識字,草民雖不讀書,但對讀書人很是敬重,便去制止了這農婦,沒想這農婦沒人時潑辣,見了外人卻成了據嘴的葫蘆……”
探春聽她又長篇大論,笑道:“姐姐快說要禀報的事,說這麼多前情做什麼。”
“瞧我,又犯老毛病。”鳳姐也驚覺現在不是給賈母、王夫人等愛聽故事的内宅女子回話,忙打了一下嘴,接着道,“當時這家人說話都哆哆嗦嗦地,隻有這要讀書的小女孩進退得宜,我見她隻學了幾天就這般行事穩重,便花錢将她領了回來。”
“既如此,帶進來我瞧瞧。”
旁邊伺候的宮女聽了,出去将那小女孩帶了進來。
永昌考教一番,發現是有幾分機靈勁,但算不是什麼不可多得的人才,命人送去給迎春,讓她好生教着。
鳳姐見永昌不動聲色,也不着急,等人送走了,又向公主道:“公主覺得這人如何?”
“行事還算膽大。”永昌道,“你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
“草民不敢。”鳳姐遺憾道,“這孩子雖還算可以,但遠遠比不上從小讀書識字的富家女子,我可以花一些錢将貧苦的孩子帶到公主面前,但卻不能買來那些有本事的女子為公主做事。”
這話戳中永昌的心事,但她知鳳姐是個要強的人,說出這話就代表她有辦法,遂問道:“你有辦法讓她們自己出來?”
鳳姐笑着道:“我倒是有個法子,但需要公主您的支持。”
永昌來了興趣:“你細細說來。”
“草民之前便覺得,這世間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憑什麼女子要屈居男子之下,後面來了邊疆,才在公主帶領下光明正大同男子一起做事。”
鳳姐奉承了一句,方道,“但還是有許多自诩清流的人抨擊公主,說自己是參加科舉,在千軍萬馬裡闖出來的,比我們這些人有本事,草民便想,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也讓女子參加科舉?”
“如今霜城有我的名頭壓着,又在雪災裡收攏民心,這才有女子一席之地。”永昌聽了,歎道,“開了女子科舉,不說能考的人少,還會引起鄉紳反撲,如今公主府駐軍大都在邊城開戰,若是失了民心,怕是霜城不穩。”
鳳姐不愛讀書識字,若是真開女子科舉,自己怕是連湯也喝不上,這提議也是為了引出自己的目的,所以笑着回道:“如今城内到處都一個人當兩個用,雖大部分女子雖比不上從小熟讀四書五經的男子,但教導一下,做個小吏是沒問題的。”
探春在旁聽了,豁然開朗:“如今霜城各地百廢待興,衙門裡更是缺人,開女子科舉行不通,但臨時雇傭女子做事确實可行,便是有阻力也不會太大,之後等人習慣了,将做得好的長期留下來也是可行的。”
“先前救災是因為很多人怕出事不肯參與,才僥幸有了女子吏員。”探春說着,又擔憂道,“但現在已經有男子抗議衙門雇傭女子的事,若再隻雇傭女子,怕是會出事。”
“這不就需要鳳姐姐幫忙了嗎?”寶钗笑道,“公主吩咐各部門開展考試錄用小吏,不考四書五經,隻考如何辦事,鳳姐姐辦個學堂,專門教人怎麼管家理事,有了鳳姐姐這樣專業的教導,不愁考不過。”
鳳姐原先隻想着能有個選拔人員的差事,聽探春說了,有些洩氣,此時聽了這話,笑道:“這事我倒是手到擒來。”
但又擔心到:“那若是那些男子也湧來學堂學習呢?”
“那些眼高于頂的男子怎麼不可能會屈尊同女子請教。”探春也笑道,“若是真有那不在乎這些虛名的男子,便是他考上又如何?他師從女子,難道有臉對女子做官有異議?”
永昌也高興道:“這事看來很是可行,便由你二人來做。”
鳳姐和探春聽了,忙領命謝恩,回完話後一起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