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看着她道:“起來吃飯吧,吃完飯送你回家。”
小苗詫異的看着他,似乎沒聽明白他的話。謝朗搬過兩個闆凳,擺好碗筷,撇了她一眼道:“縣裡楊員外家的兒子楊餘金,就是你要嫁的那戶人家,已經死過三個媳婦了,不是啥好人家。”
小苗聽了這話,渾身一抖,她一想就相信了他的話,她本來還奇怪,繼母怎麼會給她找這麼好的一戶人家,縣裡的員外,還是獨子,隻跟她說病死過一個老婆,是娶繼室,所以不看門第,隻要品行好。
原來是這樣,小苗鼻子一酸,眼淚就往下掉。謝朗咳嗽一聲,道:“别哭了,先過來把飯吃了。”
小苗抹抹眼淚,從床上下來,一身紅色的喜服沒有繡拭,隻在袖子的邊上纏了一圈黃線,她頭上帶了兩個玫紅色的珠花,此時已經沾上塵土,顯得破舊。小苗在另一個闆凳上坐下,開口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她盯着謝朗看,目光裡有一種勇氣,似乎謝朗不解釋清楚的話,她就要魚死網破。謝朗卻看到她的手一直揪着衣角,他對視上她的眼,長久的打獵生活讓謝朗的眼神很淩厲,小苗有些怕,但又強裝鎮定的盯着他。
謝朗沒跟她對視太久,伸手過去,小苗抖了一下。謝朗不動聲色的給她盛上粥,紅燦燦的小米散發着迷人的香味,小苗的喉頭滾了滾。
都盛好後,謝朗道:“我姓謝,我娘原來是在村裡給人殺豬的。我十歲的時候,我娘出門給人殺豬,讓野豬捅了肚子,消息傳回來,我爹本來就生着病,一聽消息一口氣沒上來也跟着去了。那時候我啥也不懂,都是你娘爹安排的葬禮,還墊了錢,後來也是你娘提議讓你爹收我做徒弟。”說到這看了小苗一眼,接着道:“也就半年吧,你娘去世了,你爹娶了續弦,她容不下我,我就跑到山上了。 ”
小苗上下打量着他,有點不敢相信,道:“你是那個大哥哥。”在她五六歲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領回來一個大哥哥,說是他收的徒弟,當時他們是在一起學木工活的,那個大哥哥特别好,總是給她掏鳥蛋吃,還會把自己碗裡的肉夾給她吃。可小苗無論如何也沒法把記憶裡那個白淨腼腆的大哥哥和眼前這個兇兇的男人對上号。
謝朗笑笑,道:“是,那時候你就叫我大哥哥,我還給你掏鳥蛋吃呢。我應該跟那時候不一樣了。你還是一樣,愛哭,緊張的時候還會拽自己的衣角。”
小苗低下頭,臉紅起來,手不自覺的動了動,假裝沒事的夾菜,肉裡面零星幾個切斷的綠色葉子,小苗分不清是什麼菜。謝朗看他夾菜,又給她夾了兩塊肉,道:“多吃點,今天早上吓着你了,給你賠不是。我昨天才知道這消息,實在來不及去你家,隻能先把你搶過來,你放心,吃了飯就把你送回去。”
小苗剛要吃肉,聽見這話卻慌了神,她怯生生看着謝朗,道:“大哥哥,别送我回去行嗎,我爹去世之後,我繼母就到處張羅要把我嫁出去,哪會給我找什麼好人家。不嫁給楊家,還有李家,王家,隻要出夠了錢,不管是誰她都能把我賣了。你把我留下吧,我什麼都會幹。”
謝朗盯着她看了會,卻沒有回答,又給她夾了幾塊肉,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小苗想說,但看着他的臉又有點不敢說,便默默吃肉,肉一進嘴巴,她馬上什麼都忘了,雞肉爆出鮮美的汁水,帶着鮮鹹的肉香,讓小苗胃口大開,她很快吃完自己碗裡的肉,又怯生生的看了謝朗一眼,不敢去夾。謝朗瞄她一眼,把盛雞肉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小苗便笑着又夾了一塊,看他一眼又夾一塊。謝朗裝着沒看見,隻默默喝着碗裡的小米粥。
桌上的雞肉被小苗吃了大半,又喝了一晚小米粥,小苗撐的站不起來,謝朗看她一眼道:“不吃了?”
小苗有點不好意思,她抿抿嘴巴,道“不吃了,撐。”謝朗把剩下的雞肉端過去,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他擦擦嘴道:“别吃太撐,對胃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吃不飽飯呢。”
小苗小聲嘟囔道:“就是吃不飽飯呀。”謝朗聽見一愣,也沒說什麼,站起來收拾碗筷。
小苗也趕緊站起來,卻因為太撐,又起的太猛,又坐了回去,凳子撐不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好疼,小苗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嘴巴一撅,又想哭了。謝朗趕緊過去伸手把她扶起來,他一撐她肩膀,卻驚訝的發現她幾乎沒什麼肉。
謝朗歪頭看她,少女的面龐還帶着些嬰兒肥,那是因為她年紀小,還沒長開的緣故,仔細看便發現她的下颌骨清晰而瘦削,沒施粉黛的脖子是營養不良的淡黃色。謝朗眸色一沉,心裡知道 她在雲家過的并不好。
謝朗一到小苗身邊,她就有點喘不上氣,任由他撐着自己的肩膀到床上,她都抿着嘴巴,不敢亂動。謝朗把她扶到床上,道:“我收拾就行,别想着幹活了。那邊洗臉盆我沒用過,水都打好了,休息好了去洗洗。我洗完碗出門一趟,院子你想去就去,别出門。晚飯等我回來做。”說完便收拾碗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