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夏日夜晚很清涼，吃完飯，謝朗和小苗坐在屋檐下，月光灑滿庭院，謝朗燒的艾草煙霧蒸騰，他一手扇着蒲扇，一手端着泡好的薄荷水喝。小苗靜靜坐在他邊上，聽着廚房燒水的聲音，小口抿着清爽的薄荷水。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廚房傳來水燒開的極速沸騰聲，小苗和謝朗幾乎同時站起來，謝朗高大的身影晃了小苗一眼，她有點站不穩，下一秒，一雙大手拖住她的肩膀，小苗感覺到一股強勢的熱席卷了她的身體，她的意識幾乎完全退散。

謝朗扶她坐下，道：“我去就行。”謝朗一走，小苗小心翼翼的大口呼吸起來，她說不清是緊張還是害羞的情緒讓她無法招架，但又不想就此遠離。她呆愣愣的看着廚房的方向，實在想不明白今天發生的所有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已經死掉了，現在隻是在做夢而已。

謝朗從廚房提水出來，小苗快速移開眼睛。謝朗把水提進屋裡，拿出新買的盆子在水槽裡洗幹淨，又去地窖拿了一塊皂角，道：“去屋裡洗洗吧，洗完把水放在那就行，一會我去倒。”

小苗聽的心抖了一下，她接過盆和皂角，逃也似的回了屋，關上門又有點懊惱，怎麼連句謝謝也沒說，小苗摸摸發燙的臉頰，呼一口氣，放下盆和皂角，那剪刀裁了一塊白棉布，把冷熱适中的水倒在盆裡，她小心的坐下，水蕩漾開，濺出一些在外面，她輕輕用白棉布擦拭着。

窗外有水聲，嘩啦又嘩啦，接着又是搬擡東西的聲音，他似乎故意弄出些聲響，告訴小苗自己在什麼地方，小苗笑笑，知道他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她安心洗着。洗完了身體，又用剩下的水洗了頭。

她換上以前的舊衣服，因為出嫁一月都有要穿紅，她拿的都是以前過年做的衣服，袖子接了一截又一截，她第一次因為衣服而産生窘迫感，她拉拉袖子，又試圖把接的一截折進去，頭發還在滴水，小苗感覺到後背的些許潤濕，她又想哭了。

小苗有些喪氣的把折進去的那段袖子拉出來，用力的擦着頭發。擦完頭發，她拿起桌子上的珍珠膏挖出一點，輕輕擦在臉上，接着把手放在鼻子下面，虔誠的細細聞着。過了半響，小苗把衣服泡在剛才的洗澡水裡，接着端出門，謝朗正在柴房忙活着什麼，看她端盆出來，眉頭皺了起來。

他大跨步走過來，接過小苗的盆，道：“不是說放着我端嗎。”小苗被他吓了一下，呆呆看着他端過自己泡着衣服的盆，謝朗作勢要倒水，小苗趕緊去拉他的手臂，還沒碰到，就聽見“嘩啦”一聲，洗澡水潑了滿庭院，與此同時，小苗的衣服也順着水歪七扭八的散在庭院裡，小苗的紅肚兜正正好鋪開，紅的亮眼，上面繡的鴛鴦在水裡歡快的遊。謝朗幾乎石化在當場，僅存的理智讓他把頭扭開，閉上眼睛，結巴道：“對。。對不。。起”

小苗沖過去撿衣服，臉紅的滴血，把衣服卷成一團放在盆裡，肚兜壓在最下面，她遲遲不知道該怎麼辦，就一直蹲在那裡。謝朗見她不起來，趕緊道：“屋。。屋裡還有桶水吧，我去提出來。”

謝朗一走，小苗也趕緊站起來把衣服拿到水槽快速的洗。謝朗提水出來，沒話找話道：“屋裡洗澡真是。。真是太潮濕了，改天我在屋後面再起一間屋。這門我先不關了，散散潮氣，不然你晚上睡不舒服。”小苗搓着衣服，就着他的話點頭。謝朗小心把桶裡的水倒了，又拿了塊抹布，去了柴房收拾。

小苗洗完了衣服，端着盆進屋，過了門檻，她往柴房看了一眼，謝朗正忙活着擦什麼東西，豆大的燈光搖曳着，謝朗彎着脊背，影子拉的很長。進了屋，小苗把衣服晾在窗台邊的繩子上，肚兜剛展開，小苗就紅了臉。這個肚兜是她所有肚兜裡唯一一塊沒有補丁的，是從聘禮裡裁的紅布，上面的鴛鴦是她一針一線繡的，當時她多期待可以嫁出去啊，她的指腹輕輕掃過上面的針線，那些心情便曆曆在目。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小苗趕緊收起情緒，把外衣蓋在肚兜上面。問：“謝大哥，有什麼事嗎？”

“你出來一下，有點事跟你說。”

小苗整理一下頭發和衣服，便出了門，她不敢看謝朗，就輕輕掃過他一眼，盯着地面看。謝朗看着現在的小苗，她瘦弱，纖細，長的還不到他肩膀，還很怕他，但謝朗知道她小時候并不是這樣，那時候她很活潑，很愛笑，很大方，會偷偷塞銅錢給他，告訴他這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謝朗并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麼過來的，隻是再見面，她幾乎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