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藥碗抵到唇邊,她捧着碗的手卻抖得厲害,藥汁潑灑在鎖骨上,連湯藥都灑了大半,她卻渾然不覺。汁液從嘴角溢出,順着下巴滴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畫出蜿蜒的痕迹。
哪吒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終于喝完,扶傾失力,藥碗脫手墜地,摔得粉碎。她徒勞地想去擦,手臂卻軟綿綿地擡不起來,最終隻能把額頭抵在門框上大口喘息,她的手掌已經被碎瓷片紮破,流出一道鮮血。
她看起來好痛苦。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扶傾,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于是不由自主地向前邁步,卻在踩斷枯枝的瞬間被一道結界彈開。
他僵在原地。
“……吒兒?”
扶傾突然擡頭,黑瞳直直望向他的藏身處。明明已經痛苦得完全無法動彈,卻還是朝他露出平時漫不經心的笑容,
“……乖……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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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晖灑在竹林
扶傾躺在院内秋千上喝酒,身上的魔紋已經褪去,她的臉色仍有些蒼白,卻已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她歪頭打量杵在院中的哪吒,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喲~還沒走?”
哪吒把手上的包袱一扔,“忘恩負義。”
“好好好,多虧你。”扶傾伸了個懶腰,“怎麼,擔心我?”
少年别過臉,耳根卻紅了,“……妖族發熱期而已,當我不知道?”
扶傾的笑容僵住了,“誰告訴你的?”
“聽說的。”哪吒把眼光移開,盯着自己的腳尖,“說是……要吸食男子陽//氣。”
扶傾一口酒噴出來,“少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她猶豫了一下,又道,“放心,我不會為了□□//氣害人的。發熱期就像女子的月事,忘川草尚能壓制,隻是……”她無意識地摸了摸脖頸,“有點難熬。”
哪吒突然想起早上她蜷縮着流淚的樣子。
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為什麼要趕我走?”
扶傾一怔,晃蕩的雙腿突然停住,她垂下眼睫,看着兩人交疊的手,少年的掌心滾燙,帶着練槍留下的薄繭。
“明明那麼難受……”他聲音發緊,“為什麼不早說?”
扶傾沉默了很久,院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很吵。
她又噗嗤一笑,“我該說什麼?小郎君過來給我吸點陽//氣?你怕不是要一槍劈了我。”
哪吒沒有理會她的打趣,隻是慢慢摸向自己頸側,那裡還殘留着被灼熱視線舔//舐般的錯覺,“還、還有,你……為什麼要聞我的衣服……?”
“什麼?”
“我看到了,你别想狡辯!”
扶傾完全愣住,哪吒沒想到這妖女居然也有臉紅的一天,她底氣不足地提高音量,“别、别胡說!我就是……聞聞……”
哪吒沉默片刻,突然拎起包裹進屋,在扶傾愕然的目光中,把衣物一件件挂回櫃子。
“你做什麼?”
“柴還沒劈完。”哪吒背對着她,隻肯留給扶傾一個倔強的背影,“你答應教我的術法……也還沒學全。”
少年人的心跳又急又重,隔着衣料震得自己都發麻。
扶傾怔了怔,突然了然,眼底漸漸泛起笑意,“哦~那發熱期的事……”
“我會盯着你喝藥。”哪吒猛地轉身,惡聲惡氣道,“敢偷懶就揍你!”
清風拂過庭院,沙沙聲裡,扶傾托腮望着這小小的少年,輕輕嗯了一聲。
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哪吒突然開口,“……發熱期是什麼時候?”
“嗯?”
“下次。”他臉頰通紅,卻義正言辭,“我幫你煮藥。”
扶傾老臉一紅,“下次、下次再說……”
卻見哪吒已經大步走開,還差點被門檻絆了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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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哪吒把枕頭默默搬到了扶傾卧房門外。
“幹嘛?”扶傾從門縫裡瞪他。
“守夜。”少年抱着竹槍靠在牆邊,“免得某些人又偷我衣服。”
扶傾氣得摔上門,卻又在子夜時分悄悄推開一條縫,把他抱去床上。
月光下,哪吒的睡顔安甯。
誰都沒再提那個未竟的離别。
這一轉眼,
便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