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吒瞬間從臉紅到脖子,“那是夢魇!夢魇!”
日頭漸漸西斜,時間一點點過去。
哪吒的罵聲從“妖女無恥”逐漸變成“脖子要斷了”,最後成了蚊子叫般地哼哼唧唧,“……給我口水喝……”
但始終不肯服軟。
扶傾正在廊下搗鼓她發明的新藥方,據她所說可以美容養顔,無痕祛疤。
“讨個饒,叫聲好姐姐就放你下來。”
“……休想!”他吊在樹上晃晃悠悠,“我甯願摔死!”
“行,算你有種。”扶傾頭也不回,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那就繼續吊在上面反省……”
樹上的掙紮聲突然停了,扶傾等了半晌沒聽見動靜,忍不住回頭。
樹梢上空空如也,隻剩幾段斷裂的繩索在風中搖晃。
?!
扶傾訝異地左右尋找。
腦後突然襲來一陣勁風,扶傾立馬旋身要躲,卻被一雙手牢牢箍住了腰,一個不察被撲倒,兩人咚地栽進草叢,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哪吒壓在她身上,散開的發髻有幾縷黑發垂下來掃過她臉頰,少年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單衣傳來,燙得驚人。
“你……!”扶傾剛要發作,擡眼卻對上他異常明亮的眼睛,他把手臂往扶傾臉頰兩側一撐,笑得肆意。
“兵不厭詐。”哪吒得意地宣布,“你輸了!”
“不是,你……”她罕見地結巴了,“這可是縛妖索,大妖都很難掙脫,你怎麼逃出來的?”
哪吒眨眨眼,“硬扯啊。”
扶傾怔了怔,突然發現他手腕上全是血痕,竟是硬生生掙斷了繩索!
真不愧是李家的血脈,這潛力太可怕了吧……
扶傾握着他手腕細瞧,雖然這些血痕看起來格外凄慘,但實際上全是皮外傷。要知道捆他的可是縛妖索,雖然不及神仙用的神器,但在魔界大小也算個法寶。
而且一個月前,他還掙不脫的。
現在他才十三歲半。
要知道自己天天這麼欺負他管着他壓着他,惹他生氣,要是哪天他真修仙成功,自己在人間這潇灑日子指定是到頭了。
要不還是棄養吧……
扶傾心驚膽戰,有些憂慮。
而另一邊,哪吒的臉卻越來越紅。
“喂!你、你總抓着我的手幹什麼?”
扶傾一愣,松開了。
少年直起身,坐在扶傾腰上,氣呼呼地扭動自己手腕關節,滿臉不爽的表情,絲毫沒注意這姿勢有多麼的不雅觀。
扶傾靜靜地仰躺在草地上,任這草尖新芽紮在自己身上,一言不發。
等了許久不見扶傾如往常一般罵他,哪吒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想什麼呢?”卻一眼都不肯施舍給身下的人,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
他那桀骜不馴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輕易露怯讓這妖女看輕。
死都不可能。
所以哪怕他很在意,也不會去求她開口。他就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等着她主動說話。
兩人無聲地犟着。最終,還是扶傾深吸一口氣,洩氣了,“我在想……”
沒了下文。
“說啊!”哪吒這下真急了,忘了自己手腕受傷,一下按住她肩膀。看她吃痛的表情,又意識到自己失态,收了力道,咳嗽兩聲,“不說拉倒。”
扶傾抿唇,終于還是開口,“吒兒……你以後是當捉妖師,還是修仙?”
“哈?”他似乎很疑惑扶傾的問題,畢竟這在他看來答案很明确,“不能一起嗎?”
“若是真有一天,你成了很厲害的捉妖師,或者……成仙了……”
扶傾的話還沒說完,哪吒立馬意氣風發,“哼,笑話!能不能成仙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會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捉妖師!”
扶傾見他如此,努力扯了個笑容給他,“那等到那時候……你會殺光全天下的妖怪嗎?”
“那是自然!”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笑得肆意張揚,
“妖魔都該死!”
沉默。
竹林本就寂靜,現在更是連那一聲沉重的心跳都能聽見。
許久。
扶傾不知為何有些疲憊,胃也突然一揪一揪的疼痛。許是勞作了一天沒有休息,累了。她想。
“讓開。”她盡量讓聲音柔和,坐起來想要推開騎在自己身上的人。
哪吒皺眉,絲毫不讓,“你什麼表情?”
“沒事,隻是有些困了。”扶傾見他不肯讓,也懶得廢話,使術法把他提起來丢在邊上,身上一輕,她順勢起身,連衣服上全是碎草都沒有管,隻是一步一步往屋子裡挪去。
是有些累。
哪吒被扔在地上,剛想罵人,見她興緻缺缺,又一下梗住。他跟扶傾一起生活了五年,幾乎沒見她露出過這種表情,看得他不知為何胸口悶得發緊,“喂!你……”
但他還沒細細思索,突然被一個瓶子砸中腦袋,“哎呦!”
他一手捂着腦袋,撿起小瓷瓶,擡頭看去,扶傾已經恢複了那張漫不經心的笑臉,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臆想。
“剛研制的新藥,祛疤的,試試?”她朝哪吒挑眉,看了看他的手腕。
哪吒一愣,旋即小院裡傳來一聲怒吼,堪比石破天驚。
“扶傾——!你丫又想拿我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