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你在幹嘛?”
沉默良久,最終卻還是萬執先出聲:“半夜不睡覺,坐在這裡,養蚊子?”
他的咬字因忍痛而變得奇怪,隻能通過緊攥門把手來轉移注意力。
四喜僵笑一聲。
打量一圈,先注意到的卻是他另一隻手緊攥的手機,立刻緊張問道:“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
“什麼?”
“語音,語音,”她的聲音越來越心虛,“你聽到,那個,我發的語音了嗎?”
“沒有。”
“啊……”
“你發什麼了?”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發!”
此地無銀三百兩——有鬼。
萬執當即仗着身高優勢把手機舉高,四喜站起身來撲騰也搶不到,隻能通紅着臉看他劃開微信,徑直點開置頂的聊天框,一大堆帶紅點的語音信息瞬間映入眼簾。
“别播,别播!”她幾乎跳起來搶,還是差一截距離。
下一秒。
空曠的樓道裡,小心翼翼的女聲自帶回音:
【阿執,你是不是不開心啊?心情不好嗎?怎麼一直不回消息?】
第二條。
【對了,你上次不是說很久沒去湖心公園劃船嗎?】
【你、你别生氣了,周末我們再去玩一次吧。】
萬執忽然怔住。
“都說了别播了,”而四喜聽到的隻有自己那哄小孩似的幼稚語氣,一時羞得臉要滴血,“快給我——”
語畢,趁着萬執失神,她一把攀住他肩、跳起奪過手機。
而後便是背過身去,一通不留情的删除删除删除。
直到把羞恥的痕迹全都删淨,她這才長舒一口氣,又把手機塞回萬執手裡,脫力似的坐回樓梯上,仰頭道:“好了,之前的都當沒聽見啊。”
“我聽見你說要去劃船。”
“哪有?我可沒做虧……”四喜話音一頓,突然反應過來,“哦,你說劃船,劃船可以的。周末去啊。”
“……”
“又幹嘛。”
她無奈地看向突然也蹲下身來的萬執。
明明她坐在高一階的樓梯上,萬執在平地上蹲下身,卻仍然還高過她——真是可惡的身高差距。四喜心裡莫名開始計較,于是悄悄——也不那麼悄悄地又往上挪了一個台階。
這下終于稍稍比萬執高一點。
她開口問:“幹嘛突然蹲下來?吓我一跳。”
頓了頓,卻仍是緩和了語氣,又溫聲說:“你别鬧别扭啦,好不好?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餓了……我媽給你留了湯,在電飯煲裡熱着呢。”
萬執卻仍舊不說話,隻靜靜看着她。
“走啦,去喝湯。”
四喜隻當這是“小朋友”還未消氣的别扭情緒作祟,于是主動拉過他的手腕,又接着絮絮叨叨道:“順便跟我說說你生什麼氣。你不跟我說,有時候我隻能亂猜。”
“别忘了我比你大整整五歲呢,人家都說三歲就是一個代溝。那你的心思又那麼難猜,我确實都……萬執?”
萬執。
肩上突然多了個靠過來的毛茸茸腦袋,溫熱的吐息輕灑在頸邊。
四喜才剛打好的腹稿瞬間化作一片漿糊,兩手垂在身側,僵得一動不敢動。
“萬執,”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而他默然不語,任疼痛肆虐至後背冷汗涔涔,隻以額頭輕貼她并不寬闊的肩。
“細細粒,别動,讓我靠一靠。”
許久——才輕聲又輕聲地,用不像他的溫柔語氣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