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收到了烏傷來的信,他們說統兒并不在烏傷,當時回去途中遇見流民暴亂,統兒和他們走散了!”
蘇氏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嬌弱的身軀宛若無骨,什麼端莊的大家夫人,她一概記不得,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
烏傷的人怕被她知曉生氣怪罪,竟然瞞着她這麼長時間,如果統兒出什麼事,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我兒才七歲啊,他那麼乖,那麼懂事。”蘇氏越想越心慌,捂臉痛哭。
駱統這個繼子,華歆印象深刻,小小年紀心如玲珑,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沉穩,分别時的那一席話也令他非常動容。
華歆很确定,假以時日,駱統定然會是個大才。
“夫人莫哭了,我即刻派人去找統兒。”華歆聽她的話,也不滿烏傷的做法,說道。
“不。”蘇氏擦掉眼淚,又掙開他的手,向孫權跪去,“主公,此事隻有您能幫妾身了。我适才還收到邺城來的信,說是統兒就在邺城,被黃巾軍扣下了。”
找個人倒不是什麼大事,但牽扯到邺城和黃巾軍,性質就不一樣了。
且不說最近袁氏兄弟在邺城戰敗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黃巾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張角還沒死呢。
再者說,江東離邺城相隔千裡,鞭長莫及,内憂尚未解決,跨過曹操去找邺城麻煩根本不切實際。
更重要的是,駱統到底是怎麼到達邺城的。
世家貴族,總是先陰謀論。
“信呢?”華歆也想到了這一點,問道。
“在這在這。”蘇氏從袖中拿出已被拆過的信。
華歆從她手裡接過信,立刻轉交給了孫權,補充道:“主公,夫人關心則亂,恐怕說法會有偏頗,您先看看信中到底是如何說的。”
緊随着,他扶起哭泣到幾近暈厥的蘇氏,手在後背輕輕為她順氣,目光卻在不着痕迹地觀察孫權的神色。
此事可大可小,江東如今的局勢,任何一步都需要慎重。
駱統在黃巾軍手裡,被有心人利用,難保不會引導認為是江東和黃巾軍暗中聯盟。
孫權打開書信,原本還繃着的神經放松下來,将信給華歆。
确實是關心則亂。
這信是駱統親手寫了,講述了因為意外自己和貼身婢女書娘跟着流民去到了邺城,得到黃巾軍神女賜福活了下來,故而暫住黃巾軍當中,希望母親不必擔憂。
隻是一封家書,可加上了黃巾軍三個字,就讓深宅中的蘇氏吓壞了,腦海中腦補了自家兒子的各種悲慘遭遇。
“蘇夫人不必驚慌,令郎在黃巾軍當中處境并不危險,隻是暫住。”孫權寬慰。
字裡行間都在述說黃巾軍裡的趣事,還有描寫那神女的不凡,哪裡像是受了委屈被脅迫的人質。
孫權雖還未及冠,但跟在兄長身邊耳濡目染,少年意氣風發之中又有不怒自威之感。
他的話一出,讓蘇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大半。
她不懂這些,但她會相信比她聰明的人,例如華歆,例如孫權。
華歆看了信,也松了口氣,轉而對她說:“這下可以放心了吧,你先回去好好吃飯休息,我忙完就回去找你。”
蘇氏點點頭,用手帕擦拭掉淚痕,不好意思地行了個标準的禮儀,“妾身叨擾了,告退。”
孫權笑着,并沒有計較。
直到那道恢複貴婦氣質的身影離開,他嘴角的笑意才淡下去,揉了揉太陽穴,将後背靠在了椅子上。
處理兄長的後事,安撫動蕩的世家,他這段時日根本沒有休息好,都是強撐着。
從兄長手中接過江東,他背負的東西沉重又繁多,再者,他也并不甘心隻是盤踞一地,求一時安穩,而世家們隻求當下富貴無憂。
江東遲早要加入亂世戰場,既加入,那就是論成敗功過,論生死存亡,論千百年後世人評說的時候了。
亂世之中,誰也逃不掉。
“主公,黃巾軍推出了神女,這背後恐怕就是張角命不久矣的象征。”
華歆也不是傻子,如今黃巾軍中神女之名盛傳,而大賢良師就仿佛沉寂了一般。
要麼就是張角要死了,為了之後的黃巾軍做打算,要麼就是黃巾軍内部出現了勢力的分裂,并且張角一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