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擡眼看他,沒說話。
趙雲卻好像看懂了她的眼神,語塞了會兒,專而問她們。
“夫……”他想起白錦的話,調轉了話語,“女公子是要和我們同行?”
冀州是袁紹忠臣審配的地盤,昔日袁紹和呂布從合作到決裂,中間無限猜忌利用,她去冀州,豈非主動求死。
黃巾軍占了袁家大本營邺城,路上又聽聞還殺了袁家的兩位公子,作為黃巾軍神女去冀州,不也是上趕着送人頭,除非是另有打算,而這打算,是貂蟬不能知道的。
聽白錦的話,她并不讨厭呂布,甚至可能有些交情。
神女瞧着便是悲憫仁愛,貂蟬想,若她求她,她定會答應的,她莫名有這種自信。
“奉先死前,托付将孩子送往黃巾軍,呂雯的吊墜便是信物。”貂蟬說。
吃東西的小女孩也放下了糕點,将自己的吊墜摘下來,遞給白錦,她沒接。
一眼看見吊墜的材質與上面的印刻的花紋字迹,趙雲低頭看自己腰間的玉佩,眼神晦暗不明。
呂雯也沒想到對方不接,隻能又收回來。
“妾愚鈍,也恐拖累兩位辦事,隻求神女想個法,讓呂雯得您庇護。”
“那你呢?要去哪?”白錦曲着一條腿,另一條腿直直伸着,少了女子嬌美,更多随性飒氣。
那張臉比之貂蟬有過之而無不及,刺客在火花下美得雌雄莫辨,晃了幾人的眼。
她問貂蟬,此刻雙目含情,缱绻纏綿。
做神女模樣時,她的眼總是如此,讓人溺入其中的溫柔可信又如水般的力量。
沒有人問過貂蟬她要去哪,她自幼容貌出衆,成為歌伎,被王允看中精心培養,成為王允連環計中的工具。
她明白自己的命運,王允已經做了決定,她答不答應都沒有用,所以,她主動提出為王允分憂,獻身董卓,獻身呂布,離間兩人。
家國義氣、忠義無雙,她聽有人稱贊她,聽王允誇獎她,覺得可笑。
妾身如浮萍,命如草芥,深知美貌是她的武器,抓緊最後的稻草罷了。
為朝廷?她是為自己。
二十餘年風雨飄搖身不由己的人生,她過得痛苦不堪。
不是董卓,不是呂布,也會是其他人,王允養着她,總不會真的是慈悲為懷。
如今人走茶涼,她得了真正的自由,剩下的生與死,皆看命數。
從容不迫,聰穎過人,那些誇贊的話并不會讓她欣喜,歌伎出生,為了活而已。
董卓和呂布待她都好,可這好是因她的美貌,因她蓄意的勾引拉扯,因愛恨博弈。
貂蟬清醒,她不信。
有愛時享受,無愛時灑脫,若費盡心機,便一定要有所收獲。
隻是呂布曾給過她片刻炙熱純正的愛,呂雯的母親又舍命救了她,貂蟬便答應他們,将孩子送到黃巾軍處。
人來人往,利益交換,如今有人問她她自己何去何從,貂蟬不知道。
她望向白錦,她自認貌美,否則也不會有之後的諸多事,可眼前神女更是貌美,人人稱贊她容貌如天上仙,貂蟬卻想,若是如此相比,那白錦這樣的容貌便真的是天上仙。
天上皎皎月,伸手遙遙望,穿着銀白盔甲,引誘人沉淪。
白錦久不得她的回答,也沒有再追問,她心裡早有安排。
将食物推向趙雲,趕路隻啃了冷餅的趙雲一時之間饑餓感上來,也不客氣。
他的幹糧簡單,神女卻不會委屈自己。
外面驟然驚雷,然後下起大雨,馬匹拴在外面,白錦起身,按住趙雲的肩,自己走了出去。
“神女對女子,格外仁慈。”趙雲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烤魚,頭也沒擡地說出這句話,廟裡隻有三人,貂蟬知道這是說給她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