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由這個人很簡單,他想要活下去,要為人所用,不講什麼忠義禮信。
他有本事,有能力,不古闆,不迂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管别人的看法,他隻顧得了自己。
投奔曹操是他為自己選的路,袁紹死了,袁家剩下的幾位公子完全不能和其相比,他若一心輔佐,隻是早死晚死的事,這種找死的過家家遊戲,蘇由不奉陪。
冀州遲早要被其他勢力吞并,不是曹操也會是其他,審配守不住,也做不了一方霸主,何必非要犟着。
蘇由做不到審配那樣,但不妨礙他對審配的感情。
兩人在袁紹手下共事多年,對彼此熟悉得很,他知道審配對袁紹的忠心和愧疚,也知道審配不肯一仆侍二主的心,倘若城破,對方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心。
他想說服他,即便知曉這樣的可能性太小。
審配聰明,對他的另謀出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的背叛和甯七的背叛不是一個性質。
“你一開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他。”蘇由的語氣甚笃。
“那有如何。”甯七起身,親手為他倒了一杯茶,“大人,将死之人,不要有這麼多問題,知道得越多,無力感越深,何必給自己平添那麼多煩惱。”
“審配待你不薄。”他又說了一遍,冷笑,“他知道我投靠了曹操,昨日還道若他亡故,讓我引薦你。甯七,你配嗎?”
甯七感慨般地歎了口氣,随後雙目如鷹,右手在殘影中掐住了他的脖子。
夏日炎熱,他的手卻冷得厲害,雙眼亦然。
文弱的謀士怎敵得過專門培養的瘋子,蘇由被人扼住喉嚨,呼吸瞬間被截殺,雙手掙紮,抓弄着甯七的手臂。
衣裳之下,甯七的小臂線條流暢,力量蓬勃。
“主公曾說過,反派死于話多,所以,我們就不要費這麼多話了。”他将那杯茶水灌入蘇由的口中,眼看着對方的掙紮慢慢弱下去,直到徹底沒有。
松開手,甩掉飛濺的水珠,甯七拿出手帕擦幹淨手指,邁步向外面走去。
“大人抱病不見客,懂了吧。”
“明白。”
甯七微微眯眼,伸手擋住了刺眼的光,淺淺笑了笑。
貂蟬将睡着的呂雯放到床榻上,自己拿着扇子給她扇着風,側着的身子也無意識地将屋内人的對話收入耳内。
府上并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寒酸,見慣了董卓他們的富貴,貂蟬意外于蘇由這位二把手的“寒酸”。
“神女忽悠蘇由,萬一他沒信,傳信給曹操那邊如何是好?”趙雲問道。
“我不打沒把握的仗。”白錦見他陷入思考,将沒打算說盡的話還是說了出來,“他的信傳不出去,就算傳了,也不會有事。”
什麼意思?
趙雲的目光定在了被對方摘下放在桌面的頭盔上,白錦的話外之音,蘇由這個人一定會為了以防萬一送信,但送不出去,是說蘇由手下有她的人,傳了沒事,是曹操那也有她的人?
他想着這種可能,視線慢慢上移。
外面傳出騷亂聲,趙雲連忙起聲,可門還沒打開,那些聲音就安靜了。
他皺眉,将房門拉開一條縫,瞳孔擴張,他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瑞鳳眼,眸光深深。
那人擡手,趙雲拉開了房門。
白錦一手撐着下巴,眼皮都沒擡一下,貂蟬聞聲,從屏風裡繞出來。
“你是?”趙雲打量他的穿着氣度,并不認識。
“甯七。”
冀州城的人,誰不認識甯七,他們來冀州辦事,更不會不認識他。
甯七的黑眸看着他,眉梢略微揚起,徑直走了進去。
他的姿态不倨傲,卻讓人有一種被無視的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