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彩确實有過一秒鐘想做點什麼,也隻有一秒鐘。而後,馬上止住了這種以卵擊石的愚蠢念頭。
當下情況分明,謝拾沒有看見她,但那個人分明是看見她了。
這種情況下,她不插手,男主記恨不到她身上,但如果她真的插手做了什麼,事後那個人一定能猜到是她。
她沒必要因為一個跟她沒有半點關系的人冒險。
畢竟,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不是他。
最重要的一點,在林西彩内心深處,這兩個人本質上其實沒什麼區别。
他們不過是這個世界裡的兩個角色,兩個被設定出來的紙片人。紙片人打紙片人,她摻和進去做什麼。
就好比看一部劇一場電影,裡面有壞人有好人,這再正常不過。隻是一些戲劇編排罷了,當真她就輸了。
這個世界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障眼法。她要時刻保持清醒,不能任由自己深陷其中,太入戲,太動情……
然後,林西彩轉了身,若無其事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林西彩不敢把“逃命”兩個字表現得太過明顯,怕打草驚蛇,直到自己離開那個小巷一段距離,才敢追命似的大跑起來。
林西彩一路狂奔,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跑,憑直覺向前跑。不知過了多久,汽車鳴笛聲越來越清晰,喧鬧聲越來越熱烈,那種與她短暫失聯的煙火氣重新歸位,飄忽不定的一顆心總歸有了些安全感。
謝拾感受着這個人越走越遠,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失望是讓人惱羞成怒的東西,因為這意味着在某個瞬間對某個人有過不切實際的期望。
謝拾不認為他心裡有一絲一毫的失望,他隻是……隻是罕見地憤怒了一下——不為她的轉身離開,為她高高在上,直接否認了他的存在。
紙片人。
呵。
在這個人心裡,他們所有人,好的壞的,都不過是低她一等不配擁有靈魂的npc。
靈魂都不配擁有,他們的自相殘殺又算得了什麼?有誰會在意一群蝼蟻的厮殺?
她高高在上得過分理所應當,一種扭曲強烈的沖動幾乎壓制不住,讓他想要将她拖下來,變成同他一樣的東西。
……
手機徹底沒電了,折騰這麼久,算一算時間也不早了。
渾身上下幾乎濕透了,錢包裡隻剩下幾個鋼镚,林西彩決定乘公交回去,怕原主媽擔心,乘車前特意在街上進了個電話亭,打算先打個電話說一聲。
林西彩算了算手上的鋼镚,差不多剛好夠她打個電話乘個車——想起那一百塊錢林西彩就一陣心痛,不然現在可以直接打個車了。
早上那一百塊滿打滿算就開了九分鐘,讓退點錢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要麼直接賣慘,就是不松口,林西彩在心裡搖搖頭,這個世界的社會氛圍比她的世界差遠了。
這個世界的設施都做得精緻而古典,路旁的電話亭是密閉的,林西彩走進去,小小一方空間幾乎立即将雨聲隔在了外面。
林西彩稍稍調整情緒,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原主媽果真是擔心了,電話響了一聲就接了,林西彩借口在外面寫了會兒作業,要晚點回去,原主媽如釋重負應了下,旋即喋喋不休囑咐了好一通。
電話挂斷,林西彩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神情中罕見透出幾分怔忪。
失神間,身後一道異響,林西彩轉身,便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彼時正倚着門框,含笑靜靜看着她。
他分明在笑,眼神裡卻沒有半分溫度,隐着一汪輕佻的惡意,“又見面了呢。”
他的目光落到她握着電話的手上,眸間笑意更甚,他盯着她,聲音清越好聽,好像二人是許久未見的老友,語氣裡帶着點熟稔的淡淡責怪,“啧,跑那麼快,剛剛就想跟你打招呼呢。”
林西彩身體繃直,幾乎是本能地陷入一種警戒狀态。
她微微愣了片刻,旋即突然擡頭,似乎剛反應過來他誤會了什麼。
“我剛剛在給我家裡人打電話……”
下一刻,空中惡作劇般響起一道警笛聲,嘹亮,刺耳。
緊接着,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騷亂聲、訓斥聲,夾雜着四處逃竄的混亂。
林西彩:“.…..”
想玩死她就直說。
林西彩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靜下來,強迫自己直視那雙涼薄的笑眼:“跟我沒關系,報警的不是我。”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臉上,微微俯身,意味不明:“是嗎,那還真巧。”
逼仄的空間裡突然的靠近讓林西彩有些不适,她沒忍住皺了皺眉,繞過他走了出去。
她背對着他離開,沒有再回頭,卻始終能感覺到那道跟上來的視線。
一直到她走到一個公交站台,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系統?」
「你到底在什麼?為什麼不理人?」
「系統你出來,有你這麼失職的系統嗎?我可以投訴你嗎?」
一輛公交駛過,風卷殘雲般裝走了許多人,林西彩恹恹坐在公交站台,等着自己的那一輛,手肘拄着膝蓋,頭埋在臂彎裡,像個被生活戲耍的小醜,隻敢在心裡無能狂怒。
她低着頭望着地上的水漬發呆,須臾,視野中突然多了一個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