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經過修正,堪稱完美。
但到睡覺的時候,林西彩躺在床上,終于開始不安,她不确定這些“完美”能不能帶到下一天裡。
或者換句話說,會不會再睜開眼,她又回到了原點。
不會明天還是運動會吧?林西彩焦慮起來,第一拿一次就夠了,每天讓她跑個1500米那太可怕了。
林西彩從床上坐起來,最後幾乎是死盯着屏幕上的日期等一個結果。
情緒亂成一團,神經繃到極緻,一顆心起起落落,最後終于在那個日期順利變成下一天的那刻放回了肚子裡。
她最擔心的那種情況沒有發生,在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她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當天晚上,林西彩進了空間——這個時候,距離那個人到那裡,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
林西彩有些好奇,她的這位貴客,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了。
......
她在他眼前消失。
将他徹徹底底扔在了黑暗裡。
一種久違的許多年未發作過來應激反應像是突然複活的惡鬼,重新纏上了他,一瞬之間,他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逼仄的漆黑的後備箱,一種從心理到身體的痙攣絞得他胃疼,惡心。
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種完全的寂靜,連汽車鳴笛的聲音都沒有。
像被困在真空裡。
像被活埋,像被關在一口棺材裡。
這裡似乎并不缺少空氣,可這樣的聯想讓他呼吸不暢。
李慈在裡面大聲喊叫,聲音撞在牆壁上,又彈回來,變成冷冰冰的回聲。詭異,陰涼。
他像是被自己怪異的聲音吓到,爬在地上摸索着去找門,去找窗,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讓他思維越來越混亂,靈魂像被抽離出來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個跟他相同長相的人在地上掙紮。
他突然感到窒息,指甲陷進血肉裡,唯有的那一絲絲痛意讓他感覺自己還活着。
可怕的是,他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不知道這樣生不如死的黑暗會持續多久。
他試圖讓自己睡着,但睡睡醒醒,每次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黑暗。
黑暗徹底吞噬了時間的概念,他漸漸的,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醒來,口幹得發苦,胃裡絞着痛。
他覺得這大概是個噩夢,他發了瘋的想要“醒來”,指甲陷進血肉裡想把自己叫醒。
可他分明已經感覺到痛了卻還是醒不來,精神恍惚,身上胳膊上被撓得血迹斑斑......
林西彩再見到他的時候,他便是這副模樣,狼狽、破敗、屈辱。
燈光亮起來,似乎閃痛了他的眼睛,李慈嘶叫一聲将頭埋在了臂彎裡。
他蜷縮再角落裡,身上的制服外套不知何時被他扯下來扔到了一邊,身上的白襯衫貼在汗涔涔的皮膚上,胳膊上的血漬将襯衫弄得很髒很髒。
林西彩蹙眉,有些嫌棄,在離他很遠的一個沙發上坐了下來。
李慈驟然擡頭看過來,眼神恐怖,害怕又漲滿恨意,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嘴唇幹裂,一開一合間,又有新鮮的血液滲出來。
“你放了我,”他死死盯着她,像要将她撕碎,聲音嘶啞難聽,“你現在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不會報警,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林西彩沒說話,将背包放在膝蓋上,拉開拉鍊,将裡面鼓鼓囊囊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往李慈的方向扔,有礦泉水,有火腿腸,還有幾個廉價的面包。
她高高在上的投喂姿态似乎激怒了地上的人,李慈盯着那些東西喉結上下滾動,不受控地吞咽了幾下,下一瞬卻直接惱羞成怒,洩憤般将那些東西掃到了一邊。
他好像并不打算去吃那些東西。
好像吃了,就輸了。
林西彩點頭笑笑,終于開了口,跟他說了在這裡的第一句話:“不錯,還挺有骨氣。你要是真能把自己餓死在這裡,我對你高看一眼。”
她走過去兩步,從地上撿起一個面包,撕了包裝扔過去,面包的香味散開,李慈惡狠狠盯着那個面包,又看向她,眼睛發紅:“……你想死嗎?”
林西彩沒說話,心中冷笑。
他以為他不吃東西能威脅到誰。
而且,她也并不認為他有這樣的毅力。
她堅信隻要他還是人,就抵抗不了這種最低等的生理欲望。
林西彩未作停留,多待一分鐘都嫌晦氣,作勢轉身離開。轉身那一刻,空間裡重新陷入黑暗。
“别關燈,把……把燈打開!賤人!把燈給我打開……你死定了……我不會放過你……”
耳邊是李慈嘶啞肮髒的罵聲,林西彩聽着,心中并無波動。可緊接着,那種被凝視的感覺再一次纏上了她。
黑暗中,那種感覺尤其強烈,并且她可以肯定那不是來自李慈。
辱罵,嘶吼,帶着血腥氣的對抗,這裡的一切都是催化劑。
那道目光炙熱,強烈,玩味,像在圍觀兩條自相殘殺的野狗。
這種感覺是逼真的,如有實質,可她卻找不到來源,不禁又自我懷疑。
這個空間除了她,沒有人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