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的鬧鐘還沒響,牧禹就被身邊的動靜弄醒了。
陳航趴在床上,手在床頭櫃摸索手機,頭發睡得翹起來一绺,晨光從窗簾縫隙鑽進來,牧禹踹了踹他的身子:“幾點了就摸手機,昨晚寫作業到十一點半,你不累?”
陳航唔了一聲,把手機屏幕怼到他眼前:“五點二十,該起了。哥浪漫不浪漫這個時間給你弄醒。”他翻身坐起來,校服外套搭在床尾。
兩個人自從确認關系之後,牧禹天天膩歪着說不想睡沙發,陳航又覺得擠得慌,無奈答應這周六幫他收拾客房。
兩人在衛生間擠着刷牙,牧禹鏡子裡的倒影旁邊,陳航正眯着眼擠牙膏,泡沫沾到嘴角。
牧禹拿牙刷柄敲了敲他的肩膀:“昨天那個數學證明題,你寫了沒?說是重點,我查答案也沒查出來。”
“寫了,”陳航含糊不清地說,“就最後驗算步驟少了兩步,你要不信待會兒到班級我給你看。”
他吐掉泡沫,拿毛巾擦臉。
非常平常的一天,但是處處透出幸福。
六點十分,兩日出來單元門往學校那走,清晨的風帶着點涼意,牧禹舒服的歎了口氣,陳航跟在他右邊,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到校門口時,早讀鈴還有十分鐘響起,陳航還準備買兩面包當早餐吃,結果就聽見身後有人吹了聲口哨。
“喲,這不是兩大忙人嗎?排練的咋樣啊?”宋嘉斜靠在傳達室門口,校服外套敞着,他旁邊站着許枝,叼着根棒棒糖,眼神斜睨着牧禹他們,還有林祢,雙手插兜,腳邊踢着顆小石子。
牧禹皺了皺眉,把鑰匙塞給陳航:“别理他們,進去了。”
陳航沒動,把鑰匙揣進兜,宋嘉走過來,停在牧禹面前,看起來嚣張跋扈的:“牧禹,聽說你吉他彈得挺牛?昨兒我可看見你跟這小子一塊兒從排練廳出來,倆大男人膩歪什麼呢?惡不惡心啊”
“關你屁事。”牧禹的聲音冷下來,指節有點發白。
陳航往他身邊靠了靠,肩膀跟他挨着,沒說話,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嘉。
許枝嗤笑一聲:“裝什麼酷呢?我看你就是活的太順了是吧?陳航别以為這人能給你撐腰,你是被欺負沒夠吧?啊?”
他把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指着陳航。
有點惡心。
林祢在旁邊不耐煩地踢了踢石子:“跟他們廢話什麼,上次的賬還沒算呢。牧禹,你小子是不是覺得自己特能打?”
牧禹往前一步,擋在陳航前面:“想打架?”他身高比宋嘉高出半個頭,眼神裡帶着股狠勁兒,“這兒是校門口,有本事放學别走。”
宋嘉仰頭看着他,忽然笑了:“放學?老子等不到放學。”他撸了撸袖子,“敢不敢現在跟我去後巷?或者,”他眼神掃過陳航,“怕你這小跟班兒受不住?”
“你他媽說誰呢?”牧禹的火氣蹭地冒上來,拳頭都攥緊了。陳航拽了拽他的校服後擺:“牧禹,快上課了,跟他們耗着沒意思。”
宋嘉見他攔着,笑得更嚣張:“喲,還知道怕啊?行,”他往後退了兩步,指着牧禹,“算你們今天運氣好。不過這事沒完,牧禹,陳航,你們倆,放學之後,廢棄工廠那兒,敢不敢來?”
廢棄工廠在學校後面兩站地,早幾年就停工了,荒草叢生,平時沒人去。林祢在旁邊跟着起哄:“對,有種就來,别他媽當縮頭烏龜!”
牧禹還沒開口,陳航先說話了,聲音不高,但挺穩:“去就去。幾點?”
宋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幹脆。他上下打量了陳航一眼,撇撇嘴:“六點半,别讓老子等太久。”說完帶着許枝和林祢轉身走了,臨走前還啐了口吐沫。
“你幹嘛答應他們?”牧禹看着陳航,眉頭皺得更緊,“打架能解決什麼問題?”
“那不然呢?”陳航聲音有點悶,“他們都那樣說了,你還想忍?”他頓了頓,擡頭看牧禹,“再說了,我不能看着你一個人去。”
牧禹心裡一熱,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早讀鈴響了,兩人趕緊往教學樓跑,校服在風裡飄着,誰都沒再說話。
整個下午,牧禹都有點心不在焉。數學課上張老頭講函數,他盯着黑闆,腦子裡卻在想廢棄工廠的事。陳航坐在他旁邊,自然察覺出他的異樣,時不時踢他的椅子腿,遞過來一張紙條:“别想了,沒事。”
牧禹轉過頭看他,陳航對他扯了扯嘴角,他忽然覺得,不管待會兒要面對什麼,有這家夥在身邊,好像也沒那麼糟。
六點半,放學鈴剛響,牧禹就收拾好書包。陳航已經等在他座位旁邊,手裡拿着瓶礦泉水,“走吧。”他說,聲音很平靜。
兩人沒走正門,從操場邊的小側門溜了出去。廢棄工廠離學校不遠,越走近,周圍越荒涼。碎玻璃碴子嵌在泥地裡,生鏽的鐵門上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宋嘉他們已經到了,三個人站在工廠門口的空地上,旁邊還多了兩個不認識的男生,看着像是校外的。宋嘉看見牧禹他們,吹了聲口哨:“還真來了?我以為你們得尿褲子呢。”
牧禹沒說話,把書包扔在旁邊的草叢裡,陳航也跟着放下書包,手腕活動了兩下。風從工廠破了的窗戶裡灌出來,帶着股鐵鏽和灰塵的味道。
“廢話少說,”牧禹往前跨了一步,眼神直直地盯着宋嘉,“想怎麼着?”
宋嘉歪了歪頭,對旁邊的林祢使了個眼色。林祢二話不說,揮着拳頭就朝牧禹沖過來。牧禹早有準備,側身躲開,拳頭狠狠砸在林祢的肚子上。林祢“嗷”地叫了一聲,彎下腰去。
“牧禹!”陳航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上前,許枝就從旁邊撲了過來,抱住了牧禹的腿。牧禹重心不穩,踉跄了一下,宋嘉趁機一拳打在他肩膀上。
“操”牧禹罵了一句,掙脫許枝的手,回手就給了宋嘉一拳。拳頭落在宋嘉臉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宋嘉被打得偏過頭,抹了把嘴角,眼神變得兇狠起來:“媽的!老子是真給你臉了!揍!”
那兩個校外的男生也圍了上來,場面一下子亂了起來。牧禹護着陳航,拳頭揮出去帶起風聲,可對方人多,顧得了前面顧不了後面。一個男生從後面踹了他一腳,牧禹往前踉跄幾步,差點摔倒。
“小心!”陳航沖過來,擋在他身前,眼神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冷得像冰。
他沒像牧禹那樣亂打,而是看準了一個沖得最猛的男生,側身躲過拳頭,膝蓋狠狠頂在對方肚子上,接着手肘一揮,砸在另一個男生的下巴上。
那兩個男生沒想到陳航這麼能打,一下子被打懵了。
“你他媽之前裝柔弱都是耍老子?”
宋嘉和許枝也愣住了,林祢還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
陳航沒停手,上前一步,對着宋嘉的臉就是一拳,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宋嘉被打得後退幾步,撞在廢棄工廠的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
許枝見狀想跑,被陳航一把抓住後衣領,甩在地上。陳航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他看了看周圍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幾個人,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能猜出他真的生氣了。
牧禹看得有點發愣。他知道陳航打架不像自己這麼沖動,但沒想到他下手這麼狠,招招都往要害上走。剛才他還擔心陳航吃虧,結果這家夥比誰都猛。
宋嘉從地上爬起來,鼻子流着血,指着陳航:“你…!你給老子等着…”說完帶着其他人連滾帶爬地跑了,書包都忘了拿。
空地上隻剩下牧禹和陳航,牧禹走過去,拍了拍陳航的肩膀:“可以啊你,我還以為咱們倆會被打死。”
陳航沒說話,忽然皺了皺眉,擡起自己的左手手腕。那裡剛才好像被誰踩了一腳,現在已經紅了一片,腫起一個小包。“操,”他輕輕嘶了一聲,聲音有點委屈,“好像扭到了。”
牧禹趕緊抓住他的手腕,仔細看了看:“疼嗎?怎麼弄的?”
陳航把手腕往牧禹面前湊了湊,眼神耷拉下來,像隻受傷的小狗:“就剛才,許枝那孫子撲過來的時候,我手撐地扭到了。”他吸了吸鼻子,“牧禹,你看都腫了,是不是骨折了?”
“好疼啊,牧禹…”
牧禹看着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哪那麼容易骨折,我看看。”他輕輕捏了捏陳航的手腕,陳航立刻“哎喲”一聲,皺緊了眉頭。
“行了行了,别裝了,”牧禹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帶你去診所看看。”他把兩人的書包撿起來,挎在自己肩上,然後小心翼翼地牽着陳航沒受傷的右手,“下次别這麼沖動了,剛才多危險。”
陳航被他牽着,低着頭,嘴角卻偷偷往上翹了翹。他往牧禹身邊靠了靠,聲音悶悶的:“我不沖動,你就要被他們揍了。”
牧禹看着陳航手腕上的紅腫,心裡有點心疼,又有點好笑。
剛剛還打起架來跟不要命似的,這會兒卻捧着手腕裝可憐。
“回去我給你抹點藥酒,”牧禹說,“下次再有人找事,跟我說,别自己硬上。”
“知道了,”陳航應了一聲,忽然看他,笑着說“牧禹,剛才你沖在前面的時候,我覺得…”
“覺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