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你去哪了？

想問為什麼出去？

想問是不是覺得寂寞了？

想問是不是…已經不需要我了。

最終都化作喉間的一團棉絮，堵得呼吸都發疼。

就這樣吧。

隻要繼續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下去，隻要那些問題永遠不被問出口，一切就沒有發生。

樓上的那個荼猊不知現在怎樣，當時下班後進入房間看到假荼猊正歪着頭擺弄電視遙控器，随意按壓遙控器的動作都和本尊一模一樣，但他就是一眼就看出不同。

他硬是壓着狂跳的心髒，裝作若無其事地抓起衣櫃裡的外套就逃了出來。

酒店确實行不通，需要要人臉識别。荼猊過不了說不定會被抓住，他要保護好荼猊。

雖說屋裡那個冒牌貨剛才沒表現出攻擊性，但誰能保證…他側身将荼猊擋在陰影裡，顫抖着插上鑰匙。

“嗯？”少年歪頭打量他緊繃的側臉，突然想起被留在屋裡的小黑團。

“沒關系。”荼猊伸手按在林執手背上。

“什麼？”林執條件反射地應聲，手指卻已經擰開了門鎖。屋内空蕩蕩的，隻有電視屏幕閃爍着藍光，哪裡還有第二個荼猊的影子。

荼猊盯着他繃緊的肩線看了兩秒，突然開口：“假的…”

“什麼？”林執猛地轉頭，正對上少年欲言又止的表情。電光火石間，幾個猜測閃過腦海——是幻覺？異能？還是…

但荼猊已經别過臉去，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林執的喉結輕輕滾動，将那些翻湧的疑問硬生生咽了回去。既然荼猊說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他重重地點頭重複道：“嗯…嗯！”

林執笑起來試圖活躍氣氛：“洗個澡吧…都成小花貓了。”

暖黃燈光下，少年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反應，卻讓林執胸腔裡那團郁結的氣突然散了。

林執牽着荼猊來到洗手台前，水流嘩啦啦地沖刷而下。他站在少年身後，雙臂松松地環住對方。

或許是出于某種說不清的心虛，又或是早已習慣這樣的親密接觸，荼猊難得沒有掙紮，隻是安靜地任他擺弄。

懷裡的人被羽絨服裹得圓滾滾的，像個乖巧的雪娃娃。林執不自覺輕笑出聲，所有的疑慮和不安都被暫時抛到了腦後。

冰水觸到指尖擦傷的瞬間帶來刺痛，林執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又慢慢伸過去。他在水流下反複調試，直到水溫變得适宜，才重新牽起荼猊的手。

溫暖的水流輕柔地撫過荼猊的每一根手指，林執洗得格外認真，連指甲縫都不放過。确認少年手上沒有傷口後，他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解開荼猊層層疊疊的衣服，圓滾滾的雪團子漸漸顯露出修長的身形。林執快速掃視了一遍，沒有血迹，沒有傷痕，他長舒一口氣，刻意忽略記憶中那些血迹。

“先洗澡吧。”林執揉了揉發酸的後頸，“哥哥去給你拿衣服。”

沒走兩步一陣眩暈突然襲來。

這才想起自己已經近十五個小時未合眼，加上整晚的奔波和摔傷，身體終于發出抗議。他踉跄着扶住門框，還是在邁步時被自己的影子絆倒。

“咚！”

身後立刻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卻在接近時突然變慢。

“唔…哥哥沒事的。”林執虛弱地說。

荼猊就這麼站在一邊凝視着地上的人。

那個固執的人類艱難地用手肘撐起身體，卻在即将站起的瞬間再次重重摔回地面。他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了片刻，最終還是垂在身側沒有要伸手的意思，任憑對方反複嘗試。

一旁的小黑團突然冒出頭來急得直打轉，突然變形成一個小人模樣，誇張地表演起“小人狗帶-貓貓頭被捉”的戲碼。荼猊沒心情理它，還沒等它演完，荼猊就随手一揮，把它拍扁在牆上成了一灘黑泥。

林執始終沒有求救。隻是沉默地、固執地，像童年每次跌倒時那樣，用顫抖的手肘一次次撐起身體。

荼猊就這麼看着林執起來摔倒起起落落，直到最後一次，林執終于耗盡了全部力氣，癱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等待兩分鐘。

冰涼的地磚上，那道身影還是不再動彈。

荼猊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投下晦暗的陰影。

他轉身離開。

“不要走！”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林執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撲上來環住他的腰，力道大得驚人，滾燙的喘息噴在他後頸：：“哥哥在這裡…永遠都在。”

荼猊低頭看向腰間顫抖的手，胸腔裡那團郁結突然就散開。

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