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斯有點尴尬地望了望禮堂的尖肋拱頂,目光落到彩繪玻璃窗下的那片散朦光暈上,手指摩擦了一下琴弦,撥弄出幾個不成調的尖脆音符:“樂隊成員也是可以參加舞會的啊,所以我就随便問了。”
“可我記得你一向都很不喜歡這種太熱鬧的場合才對啊。”奧羅拉和一旁來觀看排練的比爾對視了一眼,頗為調侃地看着他,“之前你們格蘭芬多有個什麼大型聚會你都是會獨自跑出來的人,怎麼這次突然關心起舞會的事了?”
“……”
“我猜,你是想問貝芙莉會不會來參加吧?”
“……”
看到好友一臉被紮透腎的表情,奧羅拉笑着拍拍對方的肩膀,露出一口小白牙:“好了不逗你了。我剛剛确實碰到她了來着,暫時還沒有人邀請她,所以貝芙莉也沒打算來。不過就像你說的,樂隊成員也是可以參加舞會的。你趕緊去找她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比爾點頭同意,單手抄在褲袋裡,另一隻手朝沃克斯做了個潇灑的加油手勢,語氣嚴肅而诙諧:“這是我們兩院和平的開始,你已經是個有擔當的格蘭芬多了,相信我,直接去邀請她吧,麥格教授會欣慰的。”
“還有,你剛剛那個‘随便問’的借口真的不好,遇到貝芙莉的時候不要這麼說,女孩子不會喜歡聽這個的。”奧羅拉笑着補充。
“你們兩個!!”沃克斯炸毛般地喊,白皙的耳尖隐約泛紅。另外兩個人瞬間笑作一團。
……
傍晚的時候,奧羅拉照例來了斯内普的地窖辦公室,一路上走在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好像全都已經對這個混進來的外院女孩見怪不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奧羅拉總覺得位于地下室左側的斯萊特林區域要比右側的赫奇帕奇那邊冷一些。夏日裡的幹燥溫暖根本影響不了這裡,好像有什麼奇特的魔咒把那種陰冷潮濕的感覺永遠固定下來了一樣。不管四季如何變化,這裡的光線永遠是幽綠的,宛如沉溺在一灘鋪滿植被的沼澤地裡。
石牆紋路的影子被這種晶瑩又黯淡的光線無限拉長又纏繞,定格在磚縫的凹槽裡,藤蔓一樣生長茂盛。在這裡走得太久會有種永遠繞不出去的可怕感覺,走廊在吞噬着裡面的行人。
很符合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品味,和他的密室如出一轍的陰森遠古風格。
奧羅拉這麼想着,快步朝辦公室的方向拐去。還沒走近,她就看到了辦公室門口亮着的燈光,隔着一整條黑暗的過道,很微弱,但是足以讓她安心。
喂完葡萄酥它們後,奧羅拉在魔法挎包裡陪它們逗留了一會兒才出來,她最近幾乎每次都會這樣多待一陣,技巧就是把時間控制在一個不會讓斯内普厭煩的範圍内。這是她逐漸摸索出來的規律,雖然奧羅拉有時候也覺得是對方自己本來也有許多其他事要做,所以懶得來管她的磨蹭,隻要她别拖延得太過分。
然後就是喝藥時間,每次喝完那些魔藥後的十分鐘内,奧羅拉的舌頭都是完全失靈的。為此她一度有些懷疑也許自己的味覺和視覺根本不能共存,總要廢掉一個。而照目前這個趨勢,它們很大程度上可能會同歸于盡。
想到這裡,奧羅拉拿起面前的魔藥瓶,神色有種隐忍的悲壯。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表情,不悅地挑了挑眉毛,剛想開口卻被對方搶了先。奧羅拉端着那杯淡青色的溫熱魔藥,擡頭看着他問:“教授,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個藥我還要喝多久?馬上就要暑假了,學校裡不會讓學生留下來的。”
“除非你打算整個暑假都躲藏在一個連貓頭鷹都找不到的偏僻地方,否則我想不出來你擔心這個問題的原因。”斯内普瞥了她一眼,語調涼滑,“還是說,你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地址?”
奧羅拉回答,“那倒不是,我暑假會回普利茅斯。斯卡曼德先生來信說他正在那裡做考察,具體會停留的時間不太确定,所以隻能我過去。就是這樣的話……照顧咖啡豆它們會比較麻煩,您知道的,我現在沒有獨自打開這個挎包的權利。”
“然後?”斯内普批改着面前的學生論文,頭也沒擡地問。
“然後我實在想不到如果我需要打開挎包的時候該怎麼及時聯系上您,因為我也不知道斯卡曼德先生會去普利茅斯的哪裡考察,所以……”奧羅拉的拇指沿着手裡魔藥瓶的瓶身上下滑動着,帶着種莫名其妙地緊張繼續說,“所以我想可能,隻能很抱歉地麻煩您也一起去一趟普利茅斯。 ”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有種詭異的感覺,這分明像是某種邀請。
察覺到斯内普批改論文的動作凝滞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奧羅拉連忙補充:“當然我知道這真的很耽擱您的時間,所以,要不我給斯卡曼德先生回信等他考察結束後再說?”
不過普利茅斯她是肯定要回去一趟的,隻是看停留時間的長短了。
奧羅拉還在等着斯内普的回答,而斯内普其實沒怎麼把她後面的話聽進去。他在聽到普利茅斯這個地名的時候就略微分神了一下,很突兀地想起了那時候還沒徹底畢業的自己,為了加入黑魔王的麾下而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對方的考驗,來到普利茅斯這個地方試圖殺死這個鳳凰社成員的遺孤。
那是他第一次去那裡。
第二次的時候,他是作為鄧布利多的雙面間諜去的。他在那裡受了很嚴重的傷,被埋在廢墟底下,四周的空間被壓縮到連動彈都困難,黑暗和死寂卻無邊無際地蔓延着。隻有收音機裡傳來的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還是鮮活的,不斷提醒着他還活着的事實。
最後,自己還是在她家裡醒過來的,是她救了自己。
斯内普下意識地伸手想去觸碰肩膀上那塊早已愈合的貫穿傷,卻在剛擡手就停了下來,然後迅速回神收回手放在原來的位置,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黑漆漆地睨視着奧羅拉,好像才第一次見到對方一樣。那種陌生銳利的視線讓奧羅拉有點不自在,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告辭然後回去給紐特寫信等他結束。
其實對方說得沒錯,普利茅斯和倫敦隔得很遠,再加上地點的不确定性,确實隻能他自己也過去才是最方便的。但是斯内普的潛意識裡卻有些奇怪地抵觸着這個提議,甚至有種談不上什麼明确原因的反感。
這種毫無緣由的抗拒困擾着他,讓斯内普的思維裡頭一次有些混亂。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覺之間就和面前的女孩有了一些難以斷裂的聯系。縱然這樣的聯系對斯内普來說沒什麼好壞可言,隻是追本溯源來看,似乎就是從普利茅斯開始的。
然而緊接着,那種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的敏銳直覺又很清晰地浮現了出來,連帶着讓他有種隐秘的不安。就像奧羅拉之前以為她的眼睛不會有任何轉機後,選擇了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現對他的信賴的時候一樣。那時候斯内普就有這種怪異的感覺。
良久,當大腦封閉術的作用強勢地壓下思維裡的所有波瀾後,斯内普終于開口,聲音裡透露出的情緒和他的神情一樣空白:“你最好保證這個暑假在那裡會有所收獲,菲爾德。你越早擺脫魔法部對你的監控,對所有人都越好,尤其是受你牽連的人。”
那就是他同意了?!
接收到這個結果後,奧羅拉的胸腔瞬間被一種熱烈的欣喜所填滿,繼而歡快地回答:“謝謝您教授,我向您保證。”
“你可以走了。”他冷淡地下了逐客令,表情依舊空洞模糊。
奧羅拉禮貌而順從地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