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早川侑理沒有和雲雀恭彌一起去學校，她和他的起床時間不一樣，因此她是一個人去上學。在路上小早川侑理能看見和她一樣穿着并盛中校服的學生，在遲到的半小時前邁入了校門。
依靠自己的雙腿走過來的話，确實還有段距離。體會了兩天通勤路途的小早川侑理踏入教室，和同學打完招呼，坐在座位上做好課前準備後看了眼黑闆上的鐘表。這個時間去找恭彌也來不及了，還是和昨天一樣，中午去他那兒吧。
小早川侑理在心裡十分認可這個提議，絕對不是因為想在接待裡多呆一會。
“小早川同學，我來收昨天作業。”
“好的，在這裡。”
班長看着小早川侑理從包内先是拿出一張包裝得很好的信，再是今天要上交的作業本。比起平平無奇的作業本，肯定是包裝良好且具有不明含義的信更具有觀看價值，因而班長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被桌上的信封給吸引。
“班長？”小早川侑理的聲音疑惑地問道，“我的作業已經交過去了噢……是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是，沒有問題……就是，呃……”
糟糕，陷入思考的時間太長了！班長飛速地想着該如何解釋，或者說該用什麼借口含糊過去。不然會顯得自己很在意陌生人的隐私，那自己不就成為變态了嗎……
“所以剛剛班長是在看信嗎？”坐在位置上的女孩笑了下，“班長在意的話可以直接問我的。”
班長：“唉？”
小早川同學眨眼：“唔？”
“不不不……我隻是覺得這個信封的顔色和花樣都很好看所以多看了一會我還想問小早川同學是從哪買的呢要是可以的話真是感激不盡！”
班長不敢喘氣地迅速說完想出來的一大段不帶标點符号的話，收了小早川侑理的就跑。
班長不敢問。
班長怕自己問了不該問的。盡管小早川侑理的提議非常讓人心動，也非常平易近人，可一旦想到她和那位很可怕的風紀委員是幼馴染，情不自禁地就會覆上一層想要敬而遠之的光環。
相信持有和她一樣想法的同學不在少數。在她收完小早川同學的作業，跑到下一位同學那裡時，她和這位同學都長籲了一口氣。四隻眼睛對上視線，确認對方都是隊友。八卦再好聽也比不過命難活啊，在風紀委員面前，學校理事會都要夾着屁股做人。
所以不管這封信到底是什麼，都和他們無關！
平安畢業就算勝利！
話雖如此，看見小早川同學從包裡拿出信的同學也不少……真希望有為他們開拓消息的先驅者。在對方走後，他們會為對方舉行最好的哀悼會的。
讓對方走得安詳些。
于是這一天的上午依舊在浮躁中度過了，負責教學一年級B組的老師上課體驗依舊堪憂，直想退訂一大批學生。
今日送達午餐的是生面孔。
“小早川小姐，這是您的午餐。”
“謝謝你抽空替我跑一趟。”小早川侑理接過對方手中的紙袋，“請問風紀部的委員長現在在接待室嗎？”
“這個……”
看見對方面上的難色，小早川侑理了解地回道：“我親自去确認吧，再次感謝你。”
“不不不，”對方沒忍住，“小早川小姐不用這麼客氣……能夠讓我這樣的人過上像樣的生活，是小早川小姐的功勞，跑腿這樣簡單的事情，不值得您這樣道謝。”
小早川侑理聽到後愣了小下，掃過面前與自己相差不了幾歲的人：“是福利院出身的嗎？”
對方撓撓頭，視線落在腳邊：“是的。要說感謝，是我更感謝才對。”
“那這麼說，其實我的感謝才是不夠的。”小早川侑理在雲雀恭彌組建起第一支小團體收繳保護費時便投以了關注，人數逐漸增多後她同雲雀恭彌協商，隻用小早川的名義進行協助，以生活困難為最低标準進行“風紀部”的人員擴充和篩選。
這樣篩選過來的人不好管教，但也容易馴服。他們會為了混口飯吃而拼命，也會為了混口飯吃而退縮，業務廣泛的風紀部正适合這群底線參差不齊的人。
雲雀恭彌聽完她的想法，隻是掃了眼她手上的提案就通過了決策。其淡然的态度讓她有些莫名地憂心：好擔心幼馴染以後會不會被人騙啊，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了她。就算是會有很多能被他咬殺的對象也不能這麼塊通過啊！
日複一日的運作下，到現在，風紀部已經是擁有基礎運轉機制的合法企業。所以說是風紀部，不如說是隐性的地方保護者。
“算起來，我還欠一句。”小早川侑理一拍手，清脆的聲響炸在對方耳邊，使其迷茫地擡起頭來，追尋起發出聲音的主人。
雙眼落在她合起的手上，跟随着手的移動，進入眼簾的是小早川侑理嘴角的淺笑，她将腦袋虛枕在合十的手背上，淺笑了下：“感謝你們的保護。好，避免陷入反複道謝的循環，就這樣，我要先走一步——”
她返回座位，拿起桌兜裡的信封，帶着裝有午飯的紙袋對還沒反應過來的風紀委員揮揮手，走向接待室。
上樓，拐彎，直走，第三間。
拉開門。
“恭彌——我過來啦。”
小早川侑理笑眯眯地闖進安靜的接待室，帶着室外的光一并傾瀉到略昏暗的室内。今天雲雀恭彌沒開燈。
“心情很好？”雲雀恭彌靠在沙發上瞥她。
“還算不錯吧。”小早川侑理關上門，走到開關那兒，“可以開燈嗎？”
她喜歡亮點的地方。
“嗯哼。”
燈光亮起。
“說起來，響子阿姨他們的信也快到了吧。”她坐到昨天的位置，從紙袋内取出用保溫袋打包好的芥麥冷面，擺好盤，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第一封明天到。”
“記得旅行的第一站是法國，我猜寄回來的照片裡會有俯瞰視角呢。”小早川侑理用筷子卷好第一口面，在冷湯内蘸過，細細咀嚼後咽下，“雖然沒有親口說過，但到達某個地方的第一眼就是尋找高處。
“即便那不是‘喜歡’。”
小早川侑理頓了下：“啊，我又這樣了。”不自覺地揣度所有能被分析的人事物，自動地在腦中建設工廠，用于整合和産出信息。她敲了敲頭，她不是很想讓自己的思維發散太多。一切能力都需要主體上的控制，不被控制的就不是能力，是災禍。
雲雀恭彌适時叫她：“侑理，好好吃飯。”
“……你說得對，我應該吃飯。”小早川侑理卷起第二口面，專注地用舌苔傳遞味道。
“所以心情好的理由？”雲雀恭彌掠過她低垂的眼睫，停在她眉心。
“發現當初冒出的一個念頭真的能改變很多事，比如風紀部裡的很多人。”
“今天你可以在這裡休息。”
“嗳，今天允許嗎，好呀。”她開始吃第三口，嘴唇微微開合，咀嚼幅度很小，三十秒後下咽，“可以在這裡睡覺嗎？”
雲雀恭彌眼神微斂：“不可以。”
“原因？”
“我也要睡覺。”
“唉，好吧。”她吃下第四口，視線垂在盤裡荞麥面上。
像從樹上垂下的藤條。
雲雀恭彌會對人進行分類，這些依照小早川侑理的話來講便是将直覺具體化，并以雲雀恭彌本身能确切定位到某些特質的詞彙裡抽離出對方的人形——植物、草食動物、小動物……等。小早川侑理不被分類。
最開始小早川侑理也在被分類的一欄，但就按照她說的，直覺也有失靈的時候。要如何将“小早川侑理”融化後拟成其他模樣呢，雲雀恭彌想不出來，又或者太多，它們都會帶上幾分小早川侑理的特性。
卻都不是完整的、确切的小早川侑理。
因而，小早川侑理，隻能是小早川侑理。
“昨天小吱沒找到你，隻能飛到我這裡。”
“今天就回去陪它。對了，那我可以申請和小吱一起來上學嗎？”第五口。還剩下一半的分量。
“批準。”
“感謝偉大的委員長。”
雲雀恭彌重新翻開身側的那本書，看眼書角，還剩下不到二十頁的内容，又合上放回。
“快看完了？”
“還剩十六頁。”
“下一本你打算看什麼？”
他随意回她：“你來選。”
她吃完第六口，将答案說出：“那就我房間内第三個架子的第三排從左往右數的第三本。”
他升起點興趣：“可以。”
“我也覺得這個選書的方式可以。”
“你沒記住那些書的排序。”
“如果你想我記，未嘗不能。”她卷好第七口，“可以了恭彌，我可以收住了。不被你拽住的話就很容易跑偏……我可不想變成在面對危機的時候腦子裡還在計算我會怎麼死去。那樣會變成最後遺言是‘等等我還有個數據沒算出來’。”
“……”
“你那是什麼表情。”
“侑理，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吃完回去。”
“……”
小早川侑理掃眼雲雀恭彌，接住筷子的遮擋擡了下嘴角：“那好吧。看來你不太能接受這種笑話。”
這是第八口。雲雀恭彌盯了她幾秒：“你不會死。”
小早川侑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卷起第九口，迎上他的視線淺笑一下：“好呀，我不會死的。”
這是最後一口荞麥面。
不是十啊。雲雀恭彌想。
吃完午飯的小早川侑理從接待室出來，對門内的雲雀恭彌揮手：“放學見。”說完帶上了門，提着已經完成使命的紙袋去丢垃圾。
雲雀恭彌瞥眼留在桌上的華麗信封，拿在手裡，揭開封口的火漆，從裡面抽出折疊了兩次的信紙——
“……”
入眼首行寫着：一千字。之後全是空白。
“哇哦。”雲雀恭彌對這個結果完全不意外，涼涼地笑了聲，又把信折好放進信封裡，丢到了辦公桌的抽屜裡。
下一次他可以不顧她的意願，直接去找她了。
11.
下午的課程裡第一節是家政課。
沒怎麼做過家務的小早川侑理思考了下面對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時，應該找誰幫助。她環視一周，暫時沒找到自己的隊友，用食指抵在下巴，看眼料理台上的一些須待人力處理的食物加工品。或許她可以試一試自己有沒有料理的天賦？
“小早川同學，你、你好？”
“你好，小林同學。”小早川侑理看向走到自己身邊的女孩，從老師點名時的回憶裡篩出她的名字，“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
“就是，我可以和小早川、川同學組隊嗎……”
嗯。像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怎麼她和恭彌一樣，看來是中午的疏導迫近同調了。
“可以啊。”小早川侑理問她，“我看起來很可怕嗎，感覺小林同學在我這裡快要被我吃掉了。”
“沒、沒有，我是，是有一點，緊、緊張。”小林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心髒加速跳動起來。這樣，能成功嗎……？
“原來是這樣。好吧，那我就破例一次，幫小林同學吃掉緊張吧。”小早川侑理在小林面前伸出手，“請把手交給我。”
她不讨厭機動性強的人。
小林一直注視着小早川侑理的眼睛，就在剛剛，她發現了她的虹膜顔色十分淺淡，趨近于天亮時雲層邊的微光。她愣愣地點點頭。吃掉，是什麼意思？
小早川侑理握住她遞來的手：“現在，和我從1數到10。”
沒有等待小林說好，小早川侑理就開始了數數，小林被迫跟上：“1——”
繼續：“2——”
繼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