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4時，小林莫名松了口氣，跟着間隔确定了下一次的數數時間，一直到9都和小早川同學的聲音合在了一起，這使她放松下來，到了最後的10，小林照舊說出了十的讀音。

然而對方：“嘎嗚——”

“10……唉？”

小早川同學眯眼笑起來：“怎麼樣，被我騙到了吧。”

小林張張嘴，最後用眼神控訴面前的小早川同學。

“效果很好嘛。”小早川同學松開她的手，“不發抖了，肩膀也像小鳥翅膀一樣張開着。”

小林愣住，看了看自己，想說些什麼，但被對方截住。

“現在感覺怎麼樣？”小早川侑理觀察着現在的小林，用食指點了點嘴邊，“有在笑噢。”

短暫的接觸讓小林知道了小早川同學的部分性格，眼神控訴是沒有用的，于是她開始進行語言上的控訴：“小早川同學，請不要戲弄我。”

“我可是一直在說真話。”

小林忍不住吐槽：“就是這樣的态度，才會叫人覺得不可信啊！”

“明明剛才還在跟着我的節奏來的小林同學，現在突然奮起反抗了！”小早川同學鼓起掌,“勇敢的小林同學。”

“……小早川同學，請認真告訴我，你剛剛的話真的是在誇獎我嗎？”

“嗯~讓我想想剛剛老師是怎麼做的。”

“……請不要轉移話題。”

“我沒有轉移話題，”小早川侑理指向黑闆上的鐘，“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小林轉頭，悲鳴一聲：“糟糕，剩下二十一分鐘了！老師演示都花了十八分鐘啊！”

“我相信你可以的，小林同學。”

“不，我不可以。小早川同學請别說的像是你不需要動手一樣。”

一陣沉默。

小林看着小早川侑理淡笑的面龐，展現出的緊張早就不知道被抛到了哪裡：“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小早川侑理讓出料理台：“請。”還行了個背手的歡迎禮。

“我下次一定擦亮眼睛。”小林刷起袖子，決定再也不裝腼腆去接近小早川侑理，“面粉。”

“你沒有下次了。”小早川侑理把面粉遞給她，在旁觀看她的動作，“小林脾氣真好啊，能容忍剛認識的人這麼做。”

“也隻有小早川同學會這麼做而已。沒有哪位陌生人會把社交距離一下從安全範疇拉進到親密範圍内，希望小早川你以後能意識到這點。雞蛋。”

“所以現在我們是親密範圍内的陌生人？雞蛋已送達。”

“别把遞東西說得像是快遞，就算我簽收了也不會給你郵費的。”小林斜睨眼在自己右邊的小早川。”

“沒關系，隻要小林簽署下朋友訂單就可以。”

“……噢。”

“不是很情願啊。”

“因為我感覺如果我很爽快的答應了，就會被你玩弄。”

小早川侑理沉吟：“小林，意外的敏銳啊。”

小林扯扯嘴角：“對剛認識的人暴露本性，真的好嗎？”

“沒事，你暴露的也差不多。”

又是一片沉默。隻不過主語換了人。

小林将餅幹胚放在油紙上，又在表皮上刷上一層油，趁烤箱運作的空擋她反思起自己哪裡出了問題：“我裝得挺像的啊，雖然後面發現對你沒用。不過害羞的女孩子不都是這樣嗎？”

“可你會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好吧。”小林嘟囔着，“如果我真的是害羞的性格你會那麼做嗎？”

“更溫和一點吧。”小早川侑理和她一起等待着烤箱頂上的燈熄滅，“比如更快速地切斷你的反應時間，等你反應過來就發現就變成了我們現在這樣。”

“……太強硬了吧，這個手段。這完全稱不上溫和。”小林吐槽的欲望熊熊燃燒，一大堆話像海綿吸水膨脹後一般冒出，“這是哪門子的強買強賣的交友方式啊？！正常人根本就不會這麼交朋友吧！要是主動送上門還會被牢牢抓住，一旦送到嘴邊就不允許逃開嗎，你是肉食動物嗎？

“等等，說不準你真的是肉食性……”小林掃視身邊的小早川幾眼，從頭到尾都被觀察了遍，“不行，你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

“是嗎。”小早川輕飄飄地說出她的過去，“我之前沒有過朋友，這還是我第一次。”

“……你沒騙我吧？”小林打開烤箱，端出烤得酥脆的小餅幹。

“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醫院和家裡修養。不相信的話，我還有一疊病曆可以拿給你看。”

小林頓時不自在起來，瞪了眼正在笑着的小早川：“你絕對是故意的。”

“你是對的。我人生中的第一位朋友，也說不準是最後一位，小林，以後多指教啦。”

“這份友誼還沒開始就已經感到了沉重。”小林用夾子夾起幾塊小餅幹裝在盤子内，“要嘗嗎？”

“請務必讓我品嘗。”小早川侑理接過她遞來的餅幹。

小林夾了塊烤色沒那麼好的，放進嘴巴裡，好看的她都給小早川了：“我記得你沒有參加社團吧，放學後要一起回家嗎？”

“我今天要和恭彌一起回去。”

小林帶點艱難地咽下餅幹：“……雲雀恭彌？”

“是的。”

想到校内傳聞的小林再次發問：“你們不會住一起吧？”

小早川侑理點頭。

“不得了。”小林呢喃起來，“比起雲雀學長擁有幼馴染這件事更具有沖擊力的事情要來了。”

“你指？”校内傳聞一個都沒聽過的小早川侑理微歪頭。

“我指你在和雲雀學長同居這件事。”小林神色凝重，“沒想到你們之間的關系已經變成幼馴染的最高形态了。”

看出她還有未盡的話，小早川侑理體貼的等待着。

半晌，小林吐出一句：“不可思議。”

“打斷一下。”小早川侑理進行維權，“恭彌在學校内的傳聞到底是什麼樣？我有權進行澄清。”

“呃……”小林看眼她，“大概是不能說出名諱的那種恐怖存在。畢竟你的幼馴染是連極道組織都清理幹淨的風紀部委員長，據說他還會處理屍體。”

小早川侑理沉思：“這段我不做評價。但這個很可怕嗎？”

敏銳的小林已經猜出來她的态度，并為之絕倒：“你的濾鏡可以取下來一點嗎？”

小早川侑理指指自己：“風紀部我也有參與建設。”

“看來你的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你倆半斤八兩。”小林吐槽，“他們說委員長的幼馴染會用很溫柔的笑容殺人。”

“……啊？”小早川侑理難得地呆滞了一秒。

小林暗笑，總算被她扳回一城。其實傳聞并不是這個意思，“會用微笑殺人”的含義是心理層面上的擊墜——指心動。

但很可惜呀，小早川同學是不可能看上其他人了。

不管是朋友位還是戀人位。

都已經有主咯。

一番對比後發現自己還挺占便宜的小林拍拍小早川侑理的肩：“别想多，是好評。”

“因為不給好評我就會殺人是嗎……”

“如果你想這麼理解的話。”體會到戲弄人的快感的小林又喂了在自己一塊成色不怎麼好的小餅幹，借助咀嚼的動作詭異地勾起嘴角。

有些人生來就該是朋友。

就比如她和小早川侑理。

雖然現在她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承認的。

等到老師下來打分時，倆人聊着天把小餅幹差不多吃了個精光。依靠着熟練地讨巧賣乖，又成功把分數拉了回去。

她們相視一笑，在老師背後偷偷擊掌。

12.

“那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見。”小林背起挎包對還在座位上的小早川侑理揮手。

“一路順風，明天見。”小早川侑理慢悠悠收拾起自己手上的東西，除了在和響子阿姨聊天的時候身體出現了點問題，最近都十分安穩，沒有犯過一次症狀，簡直和正常人一樣。希望它能将這種狀态維持久點。

說來也可笑，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太清楚。

小早川侑理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髒的跳動隔着幾層阻礙傳遞到手心。距離太陽落入黃昏還有段時間，金燦的光自窗外進行切割，将陰影分明。恰好處在光暗交界地的小早川侑理避開落進眼中的自然光，在空蕩的教室内扣上手提包的鎖扣。

咔哒一聲，沒和教室外的腳步聲重合。

從遠及近保持着穩定的頻率響起，清脆地回蕩着。雲雀恭彌走路的聲音還是這樣，鮮明地昭告出本人所具有的壓迫力。

聲音停在門外。

“侑理。”

“來啦。”

小早川侑理擡起頭，淺淺地展露笑容。陰影邊界劃出鋒利的輪廓，将她斬斷。

雲雀恭彌一頓：“走吧。”

“嗯嗯，在走了。”她脫離分割線，光影不斷在她身上閃過，如水流動起伏，最後定格在她的腳面上。雲雀恭彌拉住她的手臂，一起穿過教室的門窗，和小早川侑理一起被光線分割得七零八落。

任由雲雀恭彌拉着走的小早川侑理詫異問道：“突然怎麼了？”腳步不停。走廊的聲音先是紊亂一陣，兩秒後又恢複了0.9秒一次頻率。

“想這麼做。”

小早川侑理哼出一點鼻音，習慣了這個回答：“知道了。”

雲雀恭彌的視線向後平移，對上她的眼睛後轉回：“你的檢讨不合格。”

“需要我重寫？”

“不用。”雲雀恭彌在樓梯口松開手，“我監督你。”

“……你是要咬殺我可能會違反風紀的所有苗頭嗎？”

倆人一前一後地下樓。陽光也随之下斜，一寸一寸浸潤倆人，塗上層蜜色的糖漿。他側身望向還停留在上一級階梯的她，嘴邊勾出點弧度：“不喜歡，也沒辦法。”

她搭在扶手上，挽住耳邊的發，輕歎：“沒辦法。”她走下台階，走過他身邊，在中間拐角的平台上回望。

“要是被你抓住了怎麼辦？”

“字數是兩千的檢讨。”

小早川侑理斂下眼：“不太劃算啊。看來以後做壞事要提前和你說一聲。”

“不批準。”雲雀恭彌走到和她同一平面。

“原因？”

“我也去。”

他和她并肩走下台階。

小早川侑理略作權衡，雲雀恭彌去不去都是遲早的事，隻不過是主動和被動的區别。以他的執拗就算不告訴他，也絕對會一路跟過來，指不定到時候實驗室還會報廢一些東西。

“好吧，你赢了。”

“哼。”

陽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長，直到邊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