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被發現了。”
小早川侑理睜開露出隻露出一邊的眼睛,視線上移,對上正注視她的的雲雀恭彌:“按下我手環内側的第三個按鈕。”
雲雀恭彌微勾腰,手掌松開,讓重力自然牽引着手中的左臂滑落0.1秒後又迅速收攏,虎口卡在她的腕骨,指腹按下她口中的按鍵。電子合成聲響起——
“監測對象切換。”
“哇哦。”
他手上的輔機沒有動靜。雲雀恭彌扯唇:“這就是你口裡的‘從今天開始不騙我?’”
“沒有說出口,就不是騙。”
被如此戲弄多次的幼馴染緩緩用灰藍色的狹長雙眼掃過她的面部,烏雲壓境。沒能讀取到那雙眼睛的情緒。小早川侑理等帶着雲雀恭彌,視線搭在無人的對面,等他會怎麼做。
“我收回昨天的話。”他說,“侑理,主機和輔機的功能說明書,給我一份。”
“早上出門前,放在你房間裡了。”
她再次閉上眼:“好困啊,恭彌。如果我能在十天之内算出那三百四十三個數據,威爾帝就會給我媽媽一張過去的照片……扶我一下可以嗎?”
雲雀恭彌用空閑的手卡進她的臉和沙發間的空隙,手掌托住在她臉側,手臂用力,讓她坐正。閉上的雙眼安甯地躺在他手中,平緩的呼吸拂過手腕内側。她沒有睡着。
“侑理,午飯。”
“嗯……我會吃的。”她倒向面前的他。
沒什麼力氣的手臂吊挂在他腰側,侑理的手指勾住背後的襯衫,腦袋抵在他的腰腹,借他穩住自己的上身,帶着溫度的吐息沁在皮膚:“讓我,稍微休息十分鐘。”
雲雀恭彌撥開被她壓住的黑發,一縷一縷夾在指縫間,抽出,捋順。幾秒後,他應了聲。
梳理頭發這件事,會上瘾。
39.
開學一周後。
第二學期學生會各部門的活動教室分配上,風紀委員會依舊分到了接待室。雖然也會有個别帶有意見的聲音冒出,但問題不大,反正會消失的。
雲雀恭彌靠在窗邊,望着下面重新歸于平靜的校園,打了個哈欠後轉回室内。沙發上躺着的是侑理,清淺的呼吸随着窗邊吹來的風起起伏伏。她最近很忙。不隻是那三百四十三個數據模型,還有一些被取締的交易也需要清算。
不過這些都在文件上被呈現,為避免手環的監聽。從說明書裡夾雜的便簽看出了侑理的意圖,雲雀恭彌沒做多餘的事,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手環被他設置成能夠在侑理的身體狀态出現變化時進行震動提醒,因而這一周她和他基本的睡眠時長都受到了影響。雲雀響子離開并盛町前把她握了十多年的東西丢給了他,說随他玩。
雲雀恭彌才懶得要。
他對接手别人的東西沒興趣。
侑理采取的過渡方式十分平穩,佑理集團的結構重組就在近幾天。
不論是什麼手段,需要清算的事情如出一轍。弱小蟲群的群聚,心生不快。
睡眠不足,身體的負擔會加劇。侑理的情況在持續下滑。
三百四十三個數據在昨天晚上算完。
雲雀恭彌再次按開手環屏幕,看着上面可能随時波動到水平以下的數字,走過去搭上她的頸側。在數到四十二時,接待室的門被推開。不是熟悉的腳步。
他側過頭,看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來訪者。
第一時間内捂住了侑理的耳朵。
“哇——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好的房間。”
雲雀恭彌起身:“噤聲,還有本校禁煙。”
拿過浮萍拐兩步一跨,擡手将即将飄入室内的煙草氣熄滅在門外。入耳的分貝不降反升,他掃過這群聽不懂人話的草食動物:“今天放過你們,不想受傷就離開。”
“哈?!!你小子說什麼呢!?”
“等等獄寺、”山本武還沒拉住自己身邊沖動的好友,身後慢他們一步不知情況的澤田綱吉說着“原來接待室裡面是這樣的啊,我還是第一次來呢”便一腳踏入了門内——
山本武睜大眼,看自己另一位好友主動把自己送入了雲雀恭彌的攻擊圈内。金屬撞擊在人體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人為地将分貝控制在了嗓子裡。啊啊,這下糟了。他看着他們學校的風紀委員長擡起眼,上挑的眼尾裹挾着凜冽的怒意。
這份怒意淺淺地彰顯在對方臉上,重重地反饋在他們的身體上。
不需要任何技巧,隻是一擊便足夠讓他們陷入昏迷。
暈過去前,注意到接待室内還有其他人存在的山本武很快意識到對方生氣的本質,但可惜的是他沒能将話說出口,撞到牆上的腦袋不支持他這麼做。
好像隐約傳來了很多人的聲音,還有金屬撞擊聲。
小早川侑理動了動眼皮,沒能睜開。好重,搭在沙發上的手、腿、整副身體都很沉重,擡不起來,也動不了。和在醫院醒來時沒什麼兩樣。
她在醫院嗎?
體感還未恢複,沒能分析出身下的到底是接待室的沙發還是醫院的床。
她現在是在哪裡,她睡了很多天嗎?
小早川侑理試圖從喉嚨中發出聲音。
“恭彌……”
微弱的、細弱的,聲調熟悉的氣聲。
正在和Reborn僵持的雲雀恭彌驟然收手,去到聲音的主人身旁。侑理的眼睫不斷地顫動着,意味着她尚未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他重新摸上她頸側脈搏,繼續起之前未完成的事情。數到五十六時,上下眼睫分開。
捕捉到她眼中的迷茫,雲雀恭彌說道:“侑理,今天是九月十日。”
侑理微微張了張嘴,側頭看向牆壁上的鐘,溢出一些氣聲:“……啊。九月、十,三十二、分鐘。”
他肯定地應道:“嗯,隻過了三十二分鐘。”
她搭在沙發上的手指小幅度的收攏一下,幾秒後,緩慢地用手掌支撐起手肘,架起了上身,視線遲緩地掃過他:“發生了,什麼?”
雲雀恭彌瞥眼落到沙發背上的小嬰兒,又收回:“有人闖進來。”
侑理按了按額角,突然放松了所有的肌肉,一頭栽倒在他肩上,手指緊抓着他的手臂和袖子:“頭、痛。”
冰涼的黑發蹭上他的頸側。
雲雀恭彌環住她,在她背後按開自己的手環。他眉頭驟然蹙起。
“嗯、呼……去……幫、j……急……呼、”
抓在他身上的手時松時緊,脊背不受控地弓起,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斷續的呼吸吞吞吐吐地卡在對方嗓子裡,隻能傳遞出模糊的聲音。
換氣過度。
雲雀恭彌一隻手按在她腦後,指端沒入發中,緩慢地按壓:“現在,呼氣。”
“已經聯系救護車了。”
他和小嬰兒對視一眼,繼續引導起侑理的呼吸。
“吸氣。”
強迫性地從修複狀态拉回了正常狀态,導緻的結果便是身體無法承受尚未完全消除的疲憊。侑理的身體是容器,一旦負擔過多就會陷入非正常态。
非正常态下的身體發生什麼都有可能,最常出現的是過敏、呼吸困難、換氣過度三種。原本都認為這是遺傳于黎川信的先天性不足,但在見識過它多次突兀且不合時宜地發作後,她和他對這份先天性不足産生了疑惑。
“不合理的巧合,發生的次數變多後,就會成為必定的‘巧合’。
“即故意。”
記憶裡的侑理如此說道,看了看自己的手。
侑理的唇色很淺,虹膜很淺,掌紋也很淺。
威爾帝的說法,四歲前無記憶。
錨定藥物的誕生。
小早川绫香缺少的一年半的壽命。
再加上侑理對他說的話。
雲雀響子和雲雀清流在隐瞞什麼。他們對侑理的身體内情,一定知道些什麼。
這是雲雀恭彌的直覺。
而野獸的直覺,從來不落空。
疾馳的笛聲穿透思緒,雲雀恭彌抱住身上的侑理,直奔校門。
倘若事實真如無數巧合制造而成“命運”那般讓人惡心,他一定會把這片籠罩在天上的幕布扯下來,不論會發生什麼後果。
——侑理會計算代價,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