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複習,但飯不能不吃,公主府與鎮西将軍府的晚膳一同送到,戶部尚書府晚了一刻鐘,尚書府小厮到國子監時陳博聞已經跟公主他們吃上了。
小厮心中暗驚:自家公子竟能與公主同桌而食。
陳博聞見小厮姗姗來遲,還在門口徘徊不進,怒道:“還不進來!想餓死本公子嗎。”
“是是。”小厮忙不疊地跑進來,在陳博聞随手指給他的挨幾上擺飯,旁邊還有一桌,吃飯的人真是将軍府的公子顧平西。
小厮心下大哭:廚娘阿廚娘,你可害慘了我,你手腳慢卻叫我擔了公子的罵。
陳博聞沒空與小厮計較,端起自家飯碗便吃。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陳博聞上了一日學,又叫公主留下背書,此時正餓得前胸貼後背,若不是不好意思吃光公主的晚膳,隻怕這會兒公主桌上菜盤早空了。
公主見陳博聞狼吞虎咽,看了一眼身旁侍女,示意她将櫻桃肉端過去給陳博聞。
這家夥别的沒有,唯有一樁私密事:愛吃甜食。
櫻桃肉酸甜可口,正合他的胃口。
公主食量尚可,但方姑姑通常都會多備一些,因此還有一碟酥魚未動,公主也給了顧平西。
顧家主母不愛吃魚,難得見顧家采買魚類,況且京城魚類刺多肉少,顧平西不怎麼會吐刺,因此也不大吃魚。但公主知道他其實喜歡吃魚,因為顧平西曾在她府上吃掉了一鍋銀魚酥。
公主府的廚子解個手回來,發覺一鍋銀魚酥沒了,還當是府上糟了貓,這麼大一鍋吃個幹淨,得是多大貓?公主發覺顧平西唇角尚有酥渣,輕笑不語。
吃個半飽陳博聞緩過來,才放慢速度,公主私下吃飯并不講究食不言,所以陳博聞有話便說了:“公主,宋稷一走,您的伴讀又少一位。月考六藝,咱們可拔不了頭籌。”
顧平西聞言停下筷子道:“即便射禦我可以,書法您自己便能占優,博聞考經史當然沒問題,但數術與禮樂确實無人。公主可有伴讀選擇?”
陳博聞邊塞吃食邊點頭,顧平西說得全對。原先宋稷那個傻蛋雖然不堪大用,但好歹數術能頂一頂,射禦更是與顧平西平分秋色,多少能拉回點兒比分,不說次次公主府這邊第一,也鮮少落出第二去。
“便是不說月考争鋒,您這邊的伴讀也太少了。外界傳言您的伴讀早就滿了八人名額,但咱們自家人知自家事,現在隻剩我們二人,公主該多添幾個人才是。”陳博聞接話。
公主停了筷子,叫婢女收走碗碟,端起茶邊喝邊說:“我已叫母後幫我尋覓新的伴讀,大約很快就有消息。”
陳博聞與顧平西對視一眼正打算說什麼,卻被顧平西截了話頭:“公主考慮周全,那咱們再等等。”
陳博聞叫顧平西一打岔,想再提起話頭,卻見顧平西暗自朝自己搖頭,他隻好按下不提。
吃飽喝足,公主三人準備再去課室内背誦《六韬》,中途顧平西拉着陳博聞去更衣,公主失笑,多大了還一塊更衣,随他們去。
顧平西拉着陳博聞找到一處僻靜場所。
陳博聞摸不着頭腦:“顧平西你尿尿就自己去,帶我來這兒幹嘛?”
顧平西無語,進而低聲道:“你是不是想引薦那些寒門學子給公主?”
陳博聞一頓,笑容淡了下去,“我是有此心。”
顧平西低聲責問他:“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想讓那些寒門子弟進公主伴讀行列是也不是?”
“是!”陳博聞沒有躲閃,直言道,“他們學識不比世家子弟差,這等人才做公主伴讀有何不可?”
顧平西警告他:“你别忘了,公主是皇後娘娘的女兒,是大楚嫡長公主,她身邊的人代表了她的臉面,難道你希望外人看公主如同看二皇子一樣嗎?”
“這.....”陳博聞啞口無言。
顧平西知道天家之事不可妄言,因此沒有說得更深,他隻說:“譬如宋家世子,若不是宋老将軍親自向公主求了恩典,公主萬不可能松口讓宋稷做伴讀。你我都知道公主的性子,不喜鑽營,不喜沽名釣譽之輩。你有何建言,我勸你三思。”
顧平西瞧陳博聞沉思的神色,知他沒有斷此心思,便補了一句:“你屢次三番想提此事,公主都顧左右而言他,你當知道公主心意。”
陳博聞終于呼出一口氣,略有喪氣,“我知道了。隻可惜李墨精彩絕豔,無一展長處的機會。”
“淵正說我沒有機會,沒有什麼機會?”
二人不妨暗處有人,俱是一驚!
“什麼人!出來!”顧平西腰間一撫,一柄短刃悄無聲息滑入手中,将陳博聞護在身後,沉聲呵道。
一個人影慢慢從拐角處走出,顧平西陳博聞俱是一愣,沒想到這處陰影背後還有路。
人影進入燭火範圍,漸漸清晰:廣袖長袍,身姿高挑,體态單薄,劍眉星目。
顧平西暗自納罕:國子監的學子袍竟叫這人穿出魏晉之風。顧平西不敢大意,凝神盯着對方。
陳博聞卻陡然按住他持刃的手道:“别打,自己人。他就是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