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月考如約而至。
今日是整個國子監月考的日子,各個夫子要求不同,所以考試形式各不相同。
率性堂這邊,大皇子等九人加上公主這邊三人,一共十二個學生紛紛捧着書加倍用功,哪怕多背一句也是好的。
“各位祖宗在天有靈,千萬不要抽到我不會的段落。”有個小胖子窩在旁邊雙手合十虔誠祈求。
陳博聞聞言笑着拍了拍他:“曹安,你該昨天去廟裡給文昌君上柱香。”
曹安撇開他的手嘟囔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去。”
“别鬧,夫子來了。”顧平西皺眉提醒。
鄭大儒亦步亦趨緩緩走來,身後跟着一位書童。
衆人站起來,“見過夫子。”
鄭大儒颔首,“好,那麼我們開始吧。”
“大皇子,從你開始。”鄭大儒沉吟片刻道,“你就背《國務篇》。”
大皇子期期艾艾站起來,身邊地伴讀隻能讓他自求多福。
“……馭民……馭民如父母之愛子。如兄之愛弟。見其饑寒則為之憂。見……”大皇子有點卡殼,眼神不斷瞟後面的伴讀,伴讀們被鄭大儒盯着,有口難言。
好在大皇子下死功夫記了,卡殼半天到底是背出來:“哦!見其勞苦則為之悲。賞罰如加諸身。賦斂如取于己。此愛民之道也。”
鄭大儒喝了口茶,“安徐而靜,柔節先定。下一句。”
大皇子懵了,其餘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趕緊默默背誦,生怕問到自己不會。
大皇子半天沒答上來,鄭大儒再問:“見善而怠,時至而疑,下一句。”
大皇子抓耳撓腮,語氣遲疑地說:“……祿等而權?”
鄭大儒拿着戒尺手一頓,“六守長,則君昌。下一句。”
“順者任之以德,逆者絕之以力。”大皇子答。
鄭大儒臉色毫無表情,戒尺往門外一指:“去門外站着。”
糟了。衆伴讀絕望,大皇子卒。
接下來率性堂的氣氛極為凝滞,所有人都低着頭,等待鄭大儒死亡點名。
鄭大儒沉吟許久,最終淡淡道:“公主殿下請背誦《守土》篇。”
衆人心中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是公主殿下。
公主站起來,十分鎮定開始大聲背誦:“文王寝疾,召太公望,太子發在側 。“嗚呼?天将棄予。周之社稷,将以屬汝……故義勝欲則昌,欲勝義則亡;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
公主一口氣背下來中途絲毫沒有頓挫,衆人驚詫公主竟然如此流利,幾乎要投去敬仰眼神。
鄭大儒笑了一聲,誇獎道:“公主背得不錯,去外面站着吧。”
公主鎮定地拱手,自覺與皇兄站成一排,面壁思過。
衆人驚訝不已,唯有公主身後都陳博聞不忍卒看,公主這背的哪是《守土》篇,分明是《明傳》篇呐!
鄭大儒戒尺敲着手,看台下這群鹌鹑裝模作樣,那圓潤地曹安不知在拜哪方神仙,甚是虔誠,閉目合十念念有詞。
“曹安,你站起來。”鄭大儒堪稱溫柔地說。
曹安渾身一激靈,汗毛倒豎,連忙爬起來,滿臉漲的通紅。
這圓潤地小胖子慣來讨喜,雖說學業不精,但是個軟心腸的憨貨。鄭大儒上下打量他,半晌才開口道:“利而勿害,成而勿敗,下一句。”
曹安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生而勿殺,與而勿奪,樂而勿苦 ,喜而勿怒 。”
鄭大儒:“善與而不争,下一句。”
曹安:“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衆人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憋死。
整個率性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鄭大儒氣笑了:“挺押韻,姜太公跟着李白修仙呢。明兒也讓曹大人替我受長生。站着去吧。”
曹安哼哧哼哧挪到大皇子旁邊,羞愧難當。
大皇子也十分羞愧,我的伴讀都是什麼玩意兒?
大約是打擊太大,鄭大儒後面都情緒非常平靜,甚至聽到學生自己編六韬的話都能面不改色:“李侍讀,為上惟臨,為下惟沉,下一句。”
李侍讀顫顫巍巍答曰:“在民則敬,在臣則忠。”
鄭大儒面無表情:“對子對得不錯,一塊兒面壁去吧。”
大皇子李姓伴讀羞愧臉紅,再卒一人。
率性堂門口如同種樹苗,一會兒種個學生,一會兒種個學生。旁邊其他課舍靠的近的,紛紛探頭出來看熱鬧。直到率性堂門口站滿十二個學生,所有學生張大了嘴巴,陛下的愛子愛女考核全軍覆沒?
這可是大八卦,學生有一個算一個全過來湊熱鬧,夫子也夾在中間偷看,還從未見鄭大儒出如此大笑話。
有一小兒,團團圓臉,大眼睛,天真無邪,因身量不夠,就趴在窗台上看熱鬧,急急問道:“師兄夫子,出什麼事兒啦?”
“诶你個小孩兒邊兒去,湊什麼熱鬧。”旁邊的讀書人不耐煩呵斥他。
小孩不惱,偏不走,锲而不舍地問:“師兄你告訴我嘛!師兄,你快告訴我嘛!”
“唉呀好了好了,告訴你。前面那個特别大的課舍看到了吧?”讀書人指給他看道,“那是皇帝陛下兒子女兒讀書的地方,今天考試,所有人都被罰出來罰站啦。”
“啊?考什麼?這麼難啊?”小兒驚訝,皇帝陛下都女兒兒子學的一定都很難很難吧。
讀書人本不欲理會,這時卻突然冒出個惡作劇主意,他眼珠一轉低聲在小兒耳邊道:“考得很簡單,你都會,不信你去試試?”
小兒下意識退縮,“我不去,考得肯定很難。”
“唉~”旁邊那讀書人慫恿他,“你看我們夫子考得難嗎?不難吧?他們夫子考得也是一樣的,隻是他們不好好讀書才考得不好。你看見那個鄭大儒沒有?”
讀書人指着那位續着山羊胡,正在門口責罵衆人的中年人道:“那位呀是咱們大楚最好最好的先生,如果你能通過他的考試,那你考功名一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