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雅沒有立刻同意,其實她讓小意寄信,就是想再見一面的,可她需要時間緩和一下複雜的心情,她想張慶天也是。
三天後約在療養院,張慶天早早就在花園裡等了。
“小意,就送我到這兒吧。”療養院門口餘思雅對小意說道,“我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那我就在這裡等,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點點頭,搖着輪椅穿梭在人群裡。雖然很慢,但她在往前啊。
時間并沒有讓張慶天心裡獲得一絲平靜,那些無法消失的記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時刻提醒他,他是罪人,他讓一個開朗、明媚的少女變成一個抑郁、殘疾的人。
餘思雅滑着輪椅向他靠近,他從長椅上站起來,胡子拉碴的,像是好幾天沒洗臉。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個子高高的,皮膚黑黑的,是個愛幹淨的少年。
躺在病床上睜開眼,看到滿眼憔悴的他,不是夢吧?
一直想着再見到他,要說些什麼,忽然又想不起來。
“坐吧,坐下說。”
張慶天腦子和嘴像被分割了,傻站着說不出一句話。
“不想坐,那就陪我走一段吧。”
張慶天推着她,繞開石子路,走到花園外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住院部樓下。
“張先生又來看妹妹啊?”遇到李護士匆匆走過。
“他這哥哥當得可真稱職,比她父母她丈夫還來得勤呢!”
“诶她不是出院了嗎?”兩人邊走邊讨論着。
“你去過重症監護室?我醒來看到的人是你?”
張慶天點點頭,意識到餘思雅看不見,又說:“去過。”
“公司怎麼樣?投資到了嗎?”
原來給她寫的信,她都認真地看過,即使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她都記在了心裡。
“沒有。”
“會好的,對吧?”她一直欣賞張慶天的能力,也知道他不甘于平庸的。
張慶天點點頭,才說:“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這幾年怎麼樣?創業很辛苦吧?”在那間出租屋裡,他無數次描繪過,他想做一件什麼樣的事,要造出一個什麼樣的産品,用科技改變生活。
如果不是拿了餘父餘母給的那50萬,他也許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創業。好多人說他白手起家,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靠餘思雅。他的每一個想法,餘思雅都是鼓勵和支持的。
“拿了錢就去了别的城市,又賺了些錢才重回金都。”
“怪不得,我怎麼都找不到你。”餘思雅還是紅了眼眶。
她像瘋了一樣,她隻是想知道為什麼,張慶天為什麼會那樣選?可現在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
“我不知道我們有孩子。”
“我想把他生下來的,可老天爺還是把他帶走了。”
“對不起。”
“别再道歉了,我們都要往前走。”
“今天來就是跟你告别的。”六、七年前就該說的再見,拖到今天總算有個結果。
“就到這兒吧,我也該走了。”
張慶天停下來,松開手,餘思雅轉動輪子轉了個彎,搖着輪椅離他越來越遠了。
快要看不見了他追上去喊着她的名字,餘思雅停下,回頭看着他。
“一路平安。”
餘思雅微笑着點點頭,又繼續搖着輪椅,奔赴她新的人生。
再回到梨木園,物是人非,原本冷清的房子看上去更冷清了。
以前進進出出,都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個院子、這棟樓。
“宋總!”小意從裡屋出來,看到他也是大吃一驚,想着他應該是來拿東西的。
“你怎麼也在這兒?”
“夫人,小雅姐讓我住下,替她看房子。”
“那些菊花是以前就有的嗎?”
“是我剛移栽的,不過也快謝了。”
“她走了嗎?”
“走了快一個星期了。”她已經到了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還給小意發過幾張照片,是帶壁爐的房子,看上去可溫暖了。
“對了,你的東西小雅姐讓我不要動,還和以前一樣,都在書房裡擺着。”
“我今天就是來收拾東西的。”
“需要我幫忙嗎?”
“幫我找幾個箱子。”
除了箱子小意還拿了張抹布來,擦掉書上的灰塵才往裡放。
“你有什麼打算?”
“啊?”正在埋頭幹活的小意突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