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一時失言。
系統:“提醒您原著台詞……”
容晚:“上因界不得幹涉人間界,也不得幹涉落烏界,這是創世以來便有的規矩。你家風頗好,不會不知道。今日夙州血案,表面上是人間界黨權之争,做得很幹淨,沒有證據指向落烏界。”
夙晝:“那你又為何說仇敵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别的,我不能說。”
“是嗎?冠冕堂皇。”夙晝垂眸冷笑。他兒時曾見過她,在喧嚣人間,夙州烏衣巷尾,那顆繁茂蔽日的紫藤花樹下,日日見她。
他拔過她的劍,喝過她琉璃玉盅裡的溫酒。
他仰頭問她,“姐姐,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在等一人長大。”
“誰?”
“一個不知道叫什麼,不知道住哪裡的小朋友。”
烏衣巷尾隻有一處人家,他是整條巷子唯一的孩童。
“是我嗎?”夙晝問。
那年容晚起身,衣裙上的落花簌簌而落,突起的風迷了夙晝的眼睛。
“不是。”她說。
彼時容晚不知他的名姓。
十年裡夙晝問過無數次,而她次次如此回答。
可是此時——
容晚次次回答:“我是來接你的。”
夙晝垂頭,額間碎發蹭過容晚的指尖,像是他收起鋒芒與這個世界妥協。
他在向容晚低頭,聲音沉悶,“為什麼救我?”
為什麼現在才來救我?
“不為什麼。”容晚聲音沉冷,“從今往後,你是誰、從哪裡來,過往深仇大恨全都咽在心裡。”
“憑什麼?”夙晝擡眸,撞上容晚的目光,她分明盯着自己,臉上卻冷得不見情緒。
“我既救你,你的命便屬于我。”
兩人間距離極近,近到容晚的呼吸細微地噴在他頸間,手中又遞出幾顆金丹,“自此,你與過往糾葛唯有一個名字,夙晝。”
容晚望向他的滿手傷痕,眉頭細微地皺了下,落在夙晝眼裡便有了厭惡的情緒。
夙晝冷冰冰的視線盯着她,臉上盡是血污,他笑道:“上因界的仙,不顧仙律,私下人間界,又閑到插手人間中事,你到底是來殺我的?還是接我的?”
容晚素手一擡,夙晝手中的不晴劍斂鋒入鞘,她冷淡的眉眼落入那人帶刺的目光。
“我是來接你的,夙晝。”
夙晝聽見她重複說。
原來自始至終,憐光上仙所等的,或許從不是七八歲的夙晝,而是十年後家破人亡的落魄公子,三界争搶的小怪物。
一句答案,跨過數十年落在夙晝耳邊。
夙晝忽然笑起來,宛若天邊斜陽一般絢爛,卻又是極濃重的憂傷。
這便是當年自己被封存記憶的理由嗎?那個幹幹淨淨的夙家小公子,她從來都不要。
“姐姐啊,你不是。”夙晝的眼眸被碎發遮住,他聲音忽然是悲傷,像是在告訴容晚,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是來接他,是來殺他的。不是今日殺他,便是來日殺他。
不晴劍被他攥在手裡,如同他的命一般。
“姐姐,你要接我,接滿手鮮血的我,對嗎?”
不是那個幹幹淨淨,向你讨酒喝的我?
許久,夙晝等不到容晚的回答,又問:“但凡是昨夜血案前的我呢?”你也不要嗎?
“人各有命,人間界生老病死、一事一人皆是命,我今日接你,也是命。”容晚縱然心有不忍,語氣上卻是和衆仙一樣冷冰冰,“你若身份大白,上因界忌憚,落烏界觊觎,人間界畏懼,還有命可活?”
“命?”夙晝蒼白的手指抓了把地上的殘雪,驟然松開。
他想問,既然是命,為何當年的容晚會私下人間界十年。
為何撇下上因界仙務,連人間香火也不要了,偏偏逗留烏衣巷尾十年。
最終,夙晝什麼也沒問。
暮光刺眼,容晚逆光而立,落在夙晝眼裡是模糊的陰影。
透過狹長眼縫望向她,容晚的面容如美玉般無暇,眉眼微微上揚,卻又不顯得溫情,唇角的弧度同寒冬一般冷。
素色長衫清清冷冷地披在她身上,三九寒冬冷不到她。
她和明堂裡、香案燭火前的畫像似有不同。
一颦一笑,亦有凡人形态。
“既是命——”
夙晝胸膛劇烈起伏着,像是要把這些年的不甘憤懑都吞下去。
“我願意,我願意和你回上因界。”
我願意和你回家。
去回你的家。
因為自昨夜起,我再也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