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晝喉結動了動。
他皮膚白皙,不晴劍留下的微紅傷痕,比起那些深可見骨的傷痕,并不顯眼。
這是容晚落下的傷痕。她下意識地望向那裡,細細的一道紅痕落在夙晝喉結下方,因他呼吸起伏而動,像一道紅線。
“不知道。”夙晝想躲過容晚的視線。她溫熱的指尖灼燙到他,卻又像簇靈火般讓他不舍得躲開。
“行。”容晚松開他,端起白瓷玉盞的藥碗,遞給夙晝,道,“那就聽話。我說過的,你的命屬于我。”
夙晝沉默着避開那道視線,接過那碗藥,指尖緊攥着白玉湯勺,碗裡的藥湯被攪了又攪。
最終仍然是一口未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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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上。”碧落望着愣神的容晚,提醒道,“藥将涼了。”
“不送了。”容晚端起那碗微涼的湯藥,手一擡,藥湯滴滴答答地全倒了出去,倒在那片因日日倒藥吸取靈氣,土質顔色已近黝黑的苗圃裡。
“他不想喝,便不用喝了。”
倒過藥後,容晚沒去敲門。她提着衣裙,踏雪敲夙晝的窗棂。
三聲輕叩,金絲紫檀的窗棂被人推開。
一隻冷白修長的手落入容晚視線。
窗開到一半,便驟然停住。
夙晝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他不知如何應對容晚,便收回支起窗的手。
透過僅有的縫隙,夙晝看到容晚的細腰,素白銀線密織的腰帶,系住她身上層層疊疊随雪風而動的衣裳,烏發披散在身後,沾了正下的雪。
她撐烏骨竹傘的素手,骨節分明,卻又白嫩,不像常年握劍之人。
“夙晝,我有話問你。”
等不到夙晝的動作,容晚微微皺眉,她不想懂少年人的扭捏,纖白玉手一擡,窗戶驟然打開。
雪風冷霧一瞬間沖進靈火遍布的屋内。
望着容晚平靜的眼神,夙晝忽然有些冷,卻更加慌亂,他動了動唇,道,“姐姐。”
“想好了嗎?”容晚問。
“什麼?”夙晝不明所以。上次見面,她并未問過什麼。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明白,她在問他“死還是活,想好了嗎”。
指尖下意識扣住極為堅硬的窗楞,雪飄落在他的手背上,轉瞬化水。
他如今廢人一個,修仙無能,修魔無門。盡管不能死于自己之手,卻偏偏随便一個仙魔都能殺他。
還活着做什麼?
容晚瞧見他眼神的落寞,片刻掙紮後,又是求死的堅定。
罷了,前路尚遠,他想如何,便如何。
“你若想好,我再不救你。”容晚指尖一動,合上的窗戶阻礙兩人的視線。她撐着傘不再回頭,身形遠去。
隔着朦胧的窗戶,夙晝瞧見她模糊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手背上落的那片雪沫将幹,夙晝指尖按了上去,摩挲間傳來微微濕潤的感覺。
下一瞬,雪沫被體溫蒸幹,似乎從未落到他手上。
夙晝眼裡一片霧氣,他視線落在手邊的不晴劍上……
有些東西,從不會真正屬于他。
誰都會放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