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極大,卻漫不到落烏界去。容晚若越境,上因界首座同落烏界君首一定會立刻知曉。
若起戰事,容晚為救一人,便連累兩界衆生。
萬萬不可。
縱然思緒萬千,容晚的目光一直落在深淵之下。
那裡有光,聲音也漸漸嘈雜,不再是死寂的黑暗,身旁也不會有至親至交屍橫遍地。
她想,夙晝不會那麼痛。
少年眼下并無大礙,那群長得有些歪瓜裂棗的前鋒衛兵們隻是圍着他打诨。
“沒想到這人還挺厲害?戮君居然要親自來瞧,還吩咐我們别動他的小命。”
“也是,戮君從不來巡獵的,怎麼這一回偏偏來了?還剛好走的是正線,離這裡不過兩裡路。”
“廢話這麼多!”前鋒衛長猛地敲了兩個小衛兵的後頸,厲聲道,“我看你倆不必休息了,直接輪崗去,等巡獵結束直接滾去殺域!”
瞬時間寂靜無聲。
容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戮君褚盡歡,原劇情中夙晝上位落烏界君首時,假死于其手下的前任君首,結局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如今撞上褚盡歡,夙晝應當不會有事。
之所以說出這話,是因為在原劇情幾筆帶過的一千五百年裡,容晚和儲盡歡做了近一千年的師兄師妹。兩人過節極重,在那場震驚三界的滔天大火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偶爾傳來儲盡歡一些消息,也是不容不癢的公事。除去有一年三界極樂宴上,容晚聽說他借着酒勁大鬧上因宮,和容皓過了數十招,不知吵了些什麼,便再未入過上因界。
遠處遙遙傳來幾處绯紅的燈火,巨魔獸的長嘯震得前鋒衛們頗有默契地捂耳。
幾乎是下意識,容晚望向失血頗多的夙晝,他隻是微微皺了下眉,不滿巨魔獸的吼聲,唇邊确是淡然向死的微笑。
容晚不懂,他為什麼還是想死。
玄色铠甲的騎兵們騎着巨魔獸開道,紛紛站定之後,一個騎着墨色麒麟獸的男子闖入衆人視線。他不曾着繁重的铠甲,身着刺繡繁複的玄色長衫,腰側配别一把玉骨鐵扇,指骨上戴着一枚白玉質地的扳指。
待到這人走近一些,衆人齊呼“戮君”!
他俯視着渾身金光烏血的夙晝,輕笑道,“夠新奇的。從哪掉下來的?用不用我好心送你回去?”
儲盡歡的語調十分緩慢,卻聽不出一絲好心,隻像是執鞭的上位者高高在上地玩弄籠中獵物。
忽然,儲盡歡的目光定在夙晝頸間的一處,瞳孔驟然聚焦,他陰森森地笑道,“你從她那裡來的啊,是不是她心情不好,踹了你下來。”
夙晝不明所以,反倒是容晚一愣,下一瞬恍然大悟,儲盡歡認得出不晴劍痕,隻因他自己手腕上便有極深重的一道。
久未聽到夙晝的回答,儲盡歡如玉長指在玄鐵制的護腕上摩挲了一下,轉而掐住夙晝的脖頸,指甲幾乎嵌入那道血色傷痕裡。
正欲掐死夙晝的儲盡歡,不知感受到什麼,動作一停,順着透過層層密林的光束往上望去,忽然放松手勁,彎唇一笑,“容容,你一直在啊!”
向死的少年不顧頸間的桎梏,猛然擡頭,順着儲盡歡的目光望去,卻看不見容晚。
儲盡歡有些生氣,他緩緩加重手中的力道,笑得猖狂,“容晚,這個小廢物不配你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