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罰我,我不能還手。”
“若是我要殺你呢?你也不躲嗎?”
“師父不是說過嗎?”夙晝懶洋洋一笑,他眉眼微揚,眸色卻是發冷的。
“什麼?”容晚有疑。
“師父說……”夙晝擡眸望一樣衡遊,忍住笑意道:“師父不是說,我的命屬于您嗎?”
“……”
“咳——”衡遊被噎得臉色發紅,他捶了兩下胸口,正欲開口,便見殿外匆匆而來的一道人影。
薛沐未曾帶禁衛随從,他仍着素白孝衣,頂上冠冕紋銀九龍,孤身一人,腳步匆匆地進殿。
“上仙,師父。”薛沐俯身示禮。見容晚起身,他随意在側位上坐下來,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薛铎的目光在夙晝身上停留地格外久,他頓了頓說道:“事關當年夙州一案。”
“需要阿晝回避嗎?”容晚問。
“你……準備好了嗎?”薛沐望向夙晝,見他指尖攥拳,垂下的眼皮遮擋住眼中情緒。
夙晝雙肩微微顫抖,倏然擡眸,隐隐血色顯得他沾上幾分邪氣,“有什麼沒準備好的。”
他手中幻出一把劍,握劍的手青筋暴起,細看之下,亦是顫抖的。
薛沐望向容晚,見她颔首示意,這才說:“當年夙州一案,三界共謀。”
容晚一驚。她知道上因旁觀,容皓推波助瀾,沒成想竟是共謀。
夙晝嗤笑道:“我這麼大的能耐啊?連累我一家人,被三界共伐嗎?”
“隻能說你太珍貴了。他們人人都想要你,又怕你怕得不得了,所以不如殺了你。”薛沐道。
“殺我便殺我,為何殺我滿門?連無辜百姓都不放過?”夙晝感覺心中的怒氣順着喉嚨湧上來,像火焰般燙得喉頭一痛,他哽咽道:“是誰?是誰?”
夙晝的眸光掃視着在場所有人。
容皓買兇刺殺太子薛辭他知情,而薛棄閑加價同時買兇,刺殺太子薛辭一事,便落入殺域高手中,又陰差陽錯遞到他手裡。
而薛辭當年同夙州一案關系緊密,他殺之報宿仇。哪成想幕後黑手不止他一人,那薛沐呢?他是不是也知情?
而容晚私下人間界十年,一夜之間離開他,抹去他的記憶。再之後夙州血案,她是不是也知情?
夙晝唇間湧出一口鮮血,眸中染上血色,血靈珠中溢出絲絲縷縷的血色霧氣,纏繞他全身,額間似有一枚若隐若現的血印……
“阿晝!”容晚扶住他的肩膀,掌下純粹的靈力湧入夙晝靈脈,他痛得顫抖了一下,唇邊溢出幾聲痛呼。
“師父?”他低低地笑,他像瀕死之輩般喘息,反扣住容晚的頸肩,眉目間暗色頗濃,“師父,你知不知情啊?”
“我……”容晚哽咽住。她自始至終知曉他的命運,一步步看他走向要走的路。
夙州血案必然發生,她不能攔、無法攔、攔之即死。而其中隐秘勾結,種種類類,她隻是隐有猜測,毫無實證。
容晚遲疑不過一瞬。
可夙晝揚起頭,眼中泛起淚花,他松開容晚,身形微晃,又躲過容晚扶他的手,堪堪靠着手中劍方能站穩。
望向容晚微皺的眉心,夙晝看着那雙有向來清冷,卻總有幾絲魅意的眼睛,自嘲道:“師父,您知道啊。我說為什麼呢?”
我說為什麼您不早一些救我?
“阿晝,我不知曉三界共謀,如果容皓參與其中,我不會放過他。你若報仇,我也絕不攔你。”
容晚還想再解釋,可此時并非獨處之時,她竭力穩住夙晝的情緒,聲音輕柔如暖風:“阿晝,我說過,也允諾過你,我在一日,便陪着你一日。我……”
“陪着我?”夙晝閉上雙眸,虎牙刺破舌尖,他嘗到血味,清醒了幾分,說:“殺人?放火?禍亂三界?都陪着我?”
容晚沉默了片刻,實話實話:“你知道我不會。”
夙晝眼中已是清明,他伸出手想碰她的臉,擡手的一瞬間,猛然收回。
人行一世,步步向前路。這一步不知因,那一步不知果。
哪步錯?哪步對?
哪一步是恩?哪一步為仇?
夙晝不知道。但他知——
如若沒有容晚,他會死在那個寒涼雪夜,亦或是冰天雪地的禁獄囚牢,亦或是那場暴雪下的梅林裡,亦或是魂殘靈廢時死于自己的道心。
如果沒有您,我或許死過千次萬次。
夙晝望着容晚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眸,忽覺他好似一方小世界,灰天裡落下一陣暴雪,她像雪時暖陽,懸于天幕,永墜不落。而他得以看見腳下的影子,眼前的光……
他壓抑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淡淡說:“可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