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淡淡吐出兩個字:“管夠。”
天光自明至暗,容晚面上有些醉意,她側過臉望向老書,他醉的一塌糊塗,拉着容晚滔滔不絕地講仙史、說密辛。
“你在聽嗎?”
“有。”容晚懶懶地放下酒盞,又推給他一壺,為他斟酒。
琉璃酒壺晶瑩剔透,壺口沾着一滴烏黑液體,是容晚所喝之藥。能讓她違契之後,勝天半子活下來的靈藥。
其上細細碎碎的白光,帶着灼人熱意。
老書拿起酒盞灌了一口,下一瞬,臉色古怪,眉目猙獰,拿起旁的酒壺,又是一口噴出來,大喊道:“不能喝!”
“為什麼啊?”容晚眸中醉意已深,偏偏心中清明。
“密辛!首座密辛哪能亂說?”老書翹着一雙小短腿坐在矮櫃上,與容晚視線齊平。
容晚步步引誘,問:“一定是你不知道,才說是密辛來搪塞我。”
“我,天地書所化,無所不知!”老書借着酒勁同容晚勾肩搭背,拽着她趴在桌上去觀摩那一滴烏黑,道:“這啊,白光是什麼?”
“不知道。”容晚隐有猜測。
“叫你從小不愛讀書,成天看畫本。”老書神神秘秘地說:“白詭火,詭道禁術,設術者也不可解。”
“我不信。”容晚故意道。
“哎!”老書借着酒勁撒潑:“憑什麼不信。”
“你說不出所以然,所以我不信。”容晚激他。
“看好了!”老書手掌一翻,細細的烏黑液體流轉在他指尖。他按着容晚坐在櫃前,自己則是拉了一道靈幕開始講學。
“白詭火,善流淌,不滅禁火,同鬼火光其名。上仙不會連這也不知道?”
“知道……”容晚拖長尾音。
“很好!人間界密閣封禁,便是因這白詭火……”
老書絮絮叨叨講了一堆,才講到容晚想聽的重點,她打着哈欠問:“我不懂,白詭火為什麼會細碎成光?”
“詭道禁陣,和着白詭火揉碎了,再添上幾味藥。”老書被酒勁喝的頭大,什麼都不經腦子往外說。
“一味金丹,出自……”老書嗅了嗅那滴烏黑液體,掐指算道:“衡遊那臭小子。”
“再有一味心尖血,足量,以命起陣,勝……”老書猛然趴在桌上,說着酒話:“勝天半子……”
“你說詭道禁陣?無解……”
“白詭火入體啊,一旦斷服,無解……”
“什麼禍害玩意兒?損人傷己,下下下品禁藥……”
“好奇葩的一個禁陣,拽仙元,控靈脈。想與天争什麼……”
一句一句,容晚心涼一分、五分、十分。
永不停歇的冷意裹住她,冷得手中的酒盞落地。
容皓這一回,下的何止是猛藥?
他想要她的命。
醉酒的老書忽然抓住容晚的手臂,問:“誰快死了?”
他晃晃腦袋,眼前重重人影,八個容晚。神色忽然一變,他指着容晚說:“你同别人結了天道契,怎麼能違契呢?糊塗……”
話未說盡,老書徹底睡死過去。
滿地酒壺七七八八地躺着,一室酒香。
容晚從熟睡的老書懷裡摸出幾張傳送符。身形一幻,往人間界去。
那場她起陣而下的暴雪已停。
長長的宮道上,容晚望見夙晝。
他不懼冷風,踏着殘雪在宮道上來來回回地繞圈。雪道上腳印繁多,找不出哪裡是未踩過的。
那柄竹傘孤零零地落在地上,積雪近一寸,
他在等她。
一個白晝,又一個夜晚。
隻因一句“我會等”。
瞧見容晚時,夙晝拾起竹傘朝她跑來,身形如風,儀态端方。
他什麼也不曾問,隻是說:“紛紛春日,雪融化水,我為師父撐傘。”
“是。雪融時,我來見你。”
容晚黯啞的聲音傳來。
“師父飲酒了?”夙晝垂下眼眸,忍不住想起那日容晚大醉,口口聲聲念叨着回家。
去過上因一趟,容晚神色淡淡,似乎對什麼也提不起興趣。
雪落王城,道上階前,他為她執傘,免得雪水沾染,滿身濕意。
容晚靜靜地聽他說話。
行至雪厚處,容晚腳步有些不穩,一瞬搖晃,她扶住夙晝的手臂,堪堪站穩。
擡眸望見——
他來不及掩飾、躲藏的含情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