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夙晝生發遐思的這一瞬,風未停,桃枝一直顫動,醉人酒香一陣又一陣漫進口鼻。
“容晚,你要立什麼契?”衡遊問。
“為人間,共成大業;你我他,永不相疑。”容晚指尖飛出一道凝血的白色流光,飄向他們眼前。她笑着問:“你們來不來?現在還可以後悔——”
【警報:系統作出第九次違規通報,剩餘一次】
【系統溫馨提醒:您已偏離主線任務,系統為您重新規劃當前節點】
【系統正在規劃中……】
容晚眼前一白,似乎在一片混沌虛無中,隻見茫茫紛白,連自己也看不見。
她少有時間靜下心思考,她幾乎以為這就是現實,其間人人都是鮮活的。
但此時的白色空間驚醒她。
原來這裡還是那個任務。
那個看着、陪着他們走向結局的任務。
可是——
任務。任務。隻是任務嗎?
從前她确實這樣以為,什麼上因落烏,什麼仙魔凡人,不過是一本話本。
可後來,她見過上因界缭繞仙霧,在那裡讀過數百年的仙學,修過一千多年的劍法陣印,走過上因的角角落落。
她也看過落烏的璀璨星河,在那裡也讀過近百年書,同某個人交友,拜入同門,也曾和許多人大打出手,結仇至今。
獨獨人間,容晚待得最少。她卻看見滾滾紅塵裡,最讓她豔羨的芸芸衆生。他們比仙修魔修更加自在灑脫,想修仙便修,不想修便不修。
不會像容晚和容皓那樣,一出生便注定背負着修仙習劍、扛鼎上因的期望,也不會像許多仙官兒一樣,在上因領着一份仙職,百年千年地做下去,永無止境。
人間當然會有陰暗到不見天光的罪惡。
但容晚莫名貪戀人間,也許是因為那裡最像她真正的家,也許是那裡有個同她相伴同玩、鮮活肆意的少年郎。
就是那樣巧,容晚随随便便落下的一處人間,轉過街角,便望見了烏衣巷外那顆繁茂的紫藤花樹,她倚着樹身淺息,一擡眸,便望見一個小孩吊着繩子,接了一段竹管,偷她的酒喝。
酒已空瓶,她無奈地拎着喝醉的小孩,挨家挨戶地替他尋家。
容晚送他回家,望着夙府還未出言,門口的家仆便迎過來,喚他“小公子”。
那一日起,容晚住在了烏衣巷。
……
“系統啊,明明是你出錯了,可為什麼是我在這裡深陷,舍不下那些情分,幾近分不清話本與現實?”
容晚忽然有些自責,她咬住唇,忍下淚光,道:“明明一開始,我隻是想回家……明明隻要等就好了,卻想許下開人間盛世的願望,好讓我離開後,這裡的一些人、很多人能有歸宿。我真是瘋了——”
冰冷無情的系統音響起:
【公告:系統重新無法規劃當前節點】
【系統回溯中……】
紛白一晃,怦然碎裂——
風吹桃林,遠望隻見花枝枝條泛起波浪。
容晚眸光一亮,她那道凝血的白光正與一道血色、一道墨色的流光如絲如縷地交纏,顯然化而為一。
原來是因為天道契已成,系統才無法重新規劃嗎?
那似乎他們的抗争真的可以改變故事的過程。
【系統溫馨提醒:當前節點允許差值存在,關鍵節點與結局不允許差值存在】
容晚眸光一冷,隻是望着那道契約的流光,分散至三人的靈脈處。
他們腕間的同一處,浮現出一枚極小的紅痣。
夙晝望向自己的腕間,和師父的同一處,那一顆細小的紅痣如針尖般一點大,可是……
那枚彎月形的印記真醜啊!
明明容晚手腕素白,那彎月牙恰到好處,但偏偏夙晝覺得刺眼極了。
那是曾經容晚同褚盡歡的契約,為了不動兵刃換回他,答應了一件褚盡歡至今沒想好的事。
“容晚。”衡遊忽然出聲,問:“你還剩幾契啊?我記得好像沒幾根手指能用了。”
“數數……”容晚翹起無名指,又想起那個搶走她麒麟獸的人,說:“沒了。”
聞言,夙晝蓦然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未成契約的九根手指。
“沒了啊?哈哈哈!我說,你不留一契和将來的心上人許合歡契?”衡遊壞笑道:“誰背叛誰死的那種?”
“剛剛怎麼不說?”容晚眉頭一皺。
“師父?”夙晝喉間一哽。
難道她、已有心上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