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容皓身前時,容晚像過往與他問安的每一次那般,緩緩勾起唇,“哥哥貴為仙門首座,切勿徇私。”
她尾音拖得有些慢,被風吹得有些模糊。
破局之法,就這樣簡單。
容晚不願夙晝為她生事,也不願容皓以此為挾。本就是她做的事,一樁一件沒有什麼不能認。
“自然不會徇私。”容皓剛擡起手。
衡遊急急忙忙沖了過來,喊道:“我是共犯,樁樁件件我都參與了。”
容皓靜默許久,背過身,道:“帶走。”
回程上因時,衡遊無時無刻都圍在容晚身旁,他東問一句西問一句。
容晚不想答,遂閉起眼眸不再看他。
衡遊又同禁獄衛搭話,他尚未開口,禁獄衛冷聲道:“衡遊上仙,您還是消停片刻把,如今您自辭仙籍,怕是同憐光上仙關不到一處去。”
衡遊隻覺一股冷意,他轉過身,背對着容晚,驚道:“你這小小禁獄衛亂說什麼?我哪裡自辭仙籍了?”
“衡遊。”容晚道。
他們一同長大,熟識多年,衡遊所言是真是假,容晚心中有數。
遙遙瞧見書靈閣時,容晚一掌将他推開,看着他直落書靈閣,被衡廷肅揪着耳朵拽進去。
隔着茫茫仙霧,她什麼也看不見。
同容晚所料無錯,她根本沒被押往禁獄。禁獄衛同兩位臉生的仙官說了幾句話,容晚便跟着他們往另一座山頭去。
“去哪兒?”容晚問。
“首座傳書,要我等送您去望春山。”仙官恭敬回話,将容晚送至望春山腳下,鞠了一禮便回去了。
望春山常年落雪,時間似乎在這裡停下了。
容晚順着山道向上,卻察覺到容皓的氣息,心念一動,尋了處凸出的岩石,倚坐其上,看紛紛雪花飄落。
容皓是生氣的,但他跟着容晚一路回來,隐去身形,目光流連在容晚的面容上,他想了很多事
他曾看見她出生,是她睜眼時望見的第一個人。後來容晚長大了,便跟在他身後喊喊哥哥哥哥。
上仙學,習劍道,修仙法……一路上,她是依賴他的。從什麼時候變了呢?
“晚晚,你恨哥哥嗎?”容皓問。
容皓在容晚眼前現形,半蹲于她眼前,仰頭望着神色冷淡的女子。
那個不甚清晰的答案忽然從心裡跳出來,他喃喃問:“怪我,讓我們一點點走到今日。”
他去握她的手,還沒碰及,便被躲開。聽見容晚極淺的詢問。
“你想讓我回來,我回來了。怎麼?你又是像上次一樣,詐我回來嗎?靈台審判又不作數了?”容晚冷冷問。
她不是沒有猜測過容皓的用意,但很大的可能是,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操控她的動向,必要時刻,用她詐一回夙晝,又或者是褚盡歡。
總歸都是他謀權的工具。
“作數。”容皓道。
“哦,那是那一日?”
“七日後。”
“果真是首座能拖延的最後一日。對不對?”
靈台審判,幾乎是審判書一發,禁獄衛即刻押人上靈台,天罰噼裡啪啦地落下來能活便活,活不了便被拖着丢去禁獄深處。
而審判書發過成萬數千道,沒聽說過誰挨了劈還活下來的。
“晚晚,哥哥會讓你活下來的。”容皓将一顆透明的珠子放在她掌心,柔聲道:“我們小時候一起發過誓的,哥哥會保護你。”
他又補上一句,“不論你犯過什麼錯。”
“錯?”容晚冷哼一聲,反駁道:“被公之于衆了,就輕飄飄一句犯錯。沒被發現的就是理所應當。”
“首座,你要挨的天罰可比我多。”
兩人一時靜默無言。
随着風起,雪勢漸大,飛撲在二人身上,他們身後的碧松擔不起雪厚,一瞬間,嘩啦啦地落下來。
“衡遊為什麼辭仙籍?”容晚不想同他說話,但涉及衡遊還是開了口。
“能為什麼?”容皓道:“你執意要離開上因,我怎能讓你一個人走?”
他沉思了半瞬,說出必須要承認的事實,“有他陪着你,我會放心。”
“好。”容晚勉強接受他的答案。
她又問:“你為什麼能讓我活下來?”
“什麼?”
“你眼線暗探衆多,難道會不知道我結下天道契,并且違契了嗎?”
“違天道契?”容皓神色慌亂,顯然不知此事,他顫抖着手來探容晚的靈脈。
容晚狐疑地看向他。
容皓連聲音也是抖的,他說:“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不會這樣對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