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我很開心。”
好一會兒,容晚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仙門首座熟知天道法則,你強破天道,種下詭道禁陣,可曾想過,非但留不住我,反而禍累己身,再無來世。”
“來世?那又如何?我隻想要今生。來世命數與你何幹?”容皓語氣強勢,說:“在靈台審判前,我會為你解開詭道禁陣。”
“解多少?”容晚眼中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容皓眷戀地望向她眼睛,說:“全部。”
漫天風雪撲朔而下,容皓捏訣叫停,順着昭然彩霞下山。
“到時候,你走吧。或是逃、或是死,都随你。”容皓一眼也不曾回望,隻說:“而我會留你,留不留,也随你。”
如果留不住晚晚……那便留不住好了。容皓不再去想這一分可能。
明明立于長風彩霞之下,容皓卻覺得心涼勝雪。
一聲聲數着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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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晚數到第八日時,便明白此處時光流淌同别處不同。她被困在望春山,偶爾見一見容皓,和流水一般數不清的仙官、醫仙。
不論見誰,容皓都不許她露出真容。
一張張臉換過去,她見過三界聲名頂望的無數醫者,聽過無數聲小心翼翼的回禀。
無法可解。
不過是無法可解。
容晚眸光裡似乎晃過那個人的身影。
幻視到他一夜之間由少年抽枝長成衣冠雅正的帝王。無趣的日子太久,如果離開前見不到他,會有些遺憾。
在容晚咳出血靈的第一日,容皓守在她身旁,心如刀絞。他看着她身軀輕顫,縱有不忍,仍遞出一個白瓷小瓶,将殘碎的詭道禁陣和以劇毒喂給她。
“所以要喝嗎?”容晚坦然問道:“我不想,可以嗎?”
容皓不曾言語,他捏着瓷瓶的指尖泛白,仍是遞在空中。
“沒用了。”容晚把玩着瓷瓶,淡淡出聲,“我曾以為是救命良藥,卻是一口口喝下你和以血肉的劇毒。如今你又倚仗着詭道禁陣來為我續命。”
“不可以嗎?”容皓緩緩擡眸,靜如死水的眸色幾乎溺死容晚。
容晚淺笑道:“你試試看。”
極輕的歎息聲落入風裡。
“晚晚,我當然知道,無法可解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劃破腕間,扣住容晚纖白脖頸,心尖血靈噴湧而出,強迫她咽下刺目的紅。
“我留得住你,我會用我的命留你。”
容晚咳了又咳,弄得身上點點血花,一片狼藉。不過渡靈,何必如此乖張行事。
無非是容皓在極端地警告她——活着,隻能活着。而容晚隻想回家。管他什麼系統、什麼任務。
她默然注視着眉眼猙獰的容皓,笑他不同于端莊首座的偏執,強沖靈脈,一點點逼出體内的血靈。
“如果想要留我的命,就放我走,否則——”
“你不能走。”容皓扣住她的手腕。
容晚冷冷掃視他,唇齒間吐出如刀鋒的話語,“今時你不顧我的意願,再有下一次,我會殺了你。而你這停滞時間的遊戲,到此為止。”
曾經她不會,是擔心任務失敗。
如今……她連任務都不想做了,談何失敗?
默然的,容皓松開手,讓開通往山外的路。手一擡,虛假的天空破碎,結界浮現。
容晚披上長衫,沿着山道往下走。透過結界,連日光都懸停,落雪紛紛凍在空中,手一拂,飄落幾粒。
結界破開的一瞬,時光恢複流淌,風繼續吹,雪落而下。山道旁的山石上,她坐落的雪痕依然在。
原來一日也不曾過去。
這裡還是那一日,那一刻。
既然還有時間,容晚再無顧忌,強用靈力,一路上無人可擋。
臨到天門處——
一柄光劍自天而降,裹着冷光雲霞直刺,裂痕蜿蜒至腳下。
“容皓,你還是要攔我嗎?”容晚喃喃道。
風驟起,劍光搖晃,容晚等了許久,容皓并未現身。她垂眸望向上因劍,望了又望,始終無人出現。
容晚彎唇笑了笑,忽覺上因的風有些冷意,她環抱雙臂,轉身而去,衣角随風飄晃,與雲共舞。
上因劍發出悲鳴,劍身輕搖。
容晚遠去多時,姗姗來遲的容皓拾劍在手,上因劍冰白的劍身泛着瑩瑩光芒,卷雲紋順着劍身蜿蜒。
容皓淡淡說:“去吧,随她去。事事護她為先。”
上因劍得令,穿破雲霧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