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萬萬裡土地上,建立着無數座憐光仙祠,供奉憐光上仙。
“這些年,他在做什麼?”容晚問。
薛迢含笑道:“我許久未見過他。起先他偶爾回來教導我,後來我的政績民間便可耳聞,他便不再回來。”
“你很好。”容晚審視青年帝王,明明面目無一分相像,帝王之氣像極了夙晝。
“是他教得好。等我再見他,不知是何日。還望上仙代我言謝。”
離開王宮時,容晚再次登高奉天門,眺望遠方的處處人家,炊煙袅袅,當年那家桂花糕的三歲小童,如今已至耄耋之年。
許是嘴饞,許是心顫,容晚買過一包桂花糕。上仙對人間歲月流淌總是不那樣清晰,她細問今夕是何年。
“一百九十九喽~”
星河輪轉,如今人間已是霜元第一百九十九年。
等月亮升起,便是她的生辰。
一千六百歲生辰。
以及,第七日。
晚風微冷,因着戰火的緣故,往常盛開的燈市不見,荒蕪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一道影子,趕在微雨落下的刹那,在她頂上斜斜撐起一把傘。
“明日我要去上因了。”容晚遞給褚盡歡一塊小排骨,在他吃得最香時開口,“你一定知道我這些日子在做什麼。”
眸中染上疏離的笑意,容晚說:“你别把小排骨吐出來,因為我沒有時間再為你烤了。安安靜靜地聽我說完。”
褚盡歡難得安靜,眸光帶着熱度望向她。
容晚又遞給他一塊小排骨,說:“我知道你要留我的命,你要日日相見是因為我靈力停止再生,我也知道你不救衡遊是在給我留生的可能。”
“一切的一切,我都明白。”容晚道:“但是……你留不住我,所以别浪費那盞燈。師父能起死回生,可是我不會死,哪怕你以為我死了,我仍然活着。”
很久沒見過雲雲峰的夏日,眼前虛妄的景色美得像夢,容晚開始确信那是一個夢。
“你不救衡遊,我怨你的,但更怨我自己。所以你用最後一盞燈,去救誰都可以,但一定救不了我。”
褚盡歡投來疑惑的目光。
容晚又遞給他小排骨,說:“就知道你不信,你可以為我點燈。那時你就知道我眼下說的很對。或者,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你可以為自己點呢?你若真的想要我活着,不如自己活着,去驗證我的話?”
最後一塊小排骨放遞給褚盡歡,容晚同他告别:“我要走了,不要再為我輸送靈力了,足夠了。”
風吹起她的衣裙,容晚堅定無畏地望向雲間,那雲後的上因。
“别忘了五指所成的天道契,違契者死。”褚盡歡冷言冷語,他厭惡她眼中的死氣。
“我記得。”容晚笑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要與你日日相見。”
“走!”褚盡歡的聲音染上怒意,“别讓我知道你死在哪。”
“我會告訴你。”
“怎麼,還要我幫你收屍不成?”
“是幫我們。”
-
不知是哪一戰的間隙。
隔着人海,容晚第一次看清夙晝在戰場上的模樣。
一招一式,劍光缥缈,殺人于無形。這是容晚教他的,哪怕他再如何避免,劍招之中仍有容晚的影子。
容晚能插手夙晝與容皓之間,卻插不進兩界戰事。妄想一人止戰,實是異想天開。
她漸漸幻化模樣,手握上因劍,跨上戰馬,朝夙晝奔去。
鐵馬金戈,湍流怒海。
夙晝冷聲道:“容皓,好久不見。”
誰知來人一言不發,提劍便打,同劍光一起落下的是血紅陣印。
夙晝有些恍惚,容皓的劍招,他竟有些熟悉,像是……師父。
恍惚之中,劍刃刺入容皓肩下一寸。
殷紅的血和着細碎的白光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