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晝!”容晚感受到他體内的靈力漸漸虛無,心口的疼痛壓得她身形一晃,跪在地上。
血傀虛相視死如歸,紛紛逃離着血靈珠的吸引。
“為什麼?”夙晝捂着心口,血染衣衫,怔怔問:“你們為什麼不留下?”
血傀戰力不如黑傀,他們同黑傀兩相撕扯,忍着虛相覆滅的痛楚,一起齊齊撞向結界上銀白的光芒,同歸于盡。
繁複陣印一層層落下,容晚盯着雲層之上的衆人,擡起一手,冷冷睨過衆人。
雲彩消散,天幕清空,他們所立之地淪為陣眼,一處處亮起的光點彙聚成海。
感受到體内的靈力流失,雲層上的仙魔妖怒号着,罵道:“容晚,你用禁陣吞噬我等靈力,必必遭天譴!”
“一群道貌岸然的老家夥。”容晚降下陣印,重重守護血傀。銀色的光束如星般劃過,以蜿蜒的軌迹束縛黑傀。
局勢全然翻轉,容晚踏過層層銀光,腳踩黑傀霧氣,扶起摔落在地的夙晝。
玄色衣衫被血濕染,浸得容晚淺黃衣裙一紅。濃重的血腥氣侵入,容晚輕輕撫着他冰冷的面頰,微弱呼吸自他唇間溢出,而他目光呆滞地望向眼前一切。
黑色霧氣中,血傀虛相漸漸黯淡,紅光被黑霧包裹、纏繞,夙晝壓抑地呼吸着,“為什麼?為什麼?”
不該如此,怎會如此。層層陣印并未出錯雲層上的衆人亦不再是阻礙,他們的靈力彙聚成海,足以支撐陣印。除非……除非是血傀自絕生機。
莫名的恐懼使容晚言語盡失,她一遍遍檢查陣印,布下一道道轉圜生機的符文,
一隻小手搭上夙晝的肩膀,她血色的虛相穿過夙晝,什麼也碰不到。
眼前的紅光,讓夙晝擡起眸。是一直被護在他身後的眠眠。她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走了。眠眠打出手語,淡淡地笑。哥哥,大家都想走的。
“不……”夙晝泣不成聲,他搖頭,瞬間失去所有的力氣,倒在容晚懷裡。
心中痛意使他扯不出一個溫和或是眷戀的笑,眼淚成河,他随手拭去,目光放在眠眠的臉上。
哥哥,不痛。眠眠手語。
那一天你護在我身上,我感覺不到被冷鐵穿身的痛。哥哥,再見。
虛相環抱夙晝,眠眠的身影穿過容晚的身形,同她四目相對時,揚起唇形,淡淡說:“謝謝。”
沒有聲音,容晚通過唇形讀懂了。她見過一次眠眠。
年少的夙晝偷着帶妹妹找她,被父親發現,挨了一頓打,十五天才下床。後來她見過她的屍身,為他們下過一場暴雪。
“對不起。”是對眠眠、對夙晝。容晚擁緊夙晝,靈力源泉般湧入他的身體。他張了張手,終是沒能留住眠眠。
小姑娘的虛相是淡淡的紅光,強忍着未曾回頭,身影散在風裡。
黑霧和血靈交織,血靈珠脫離夙晝的控制,朝夙晝飛來。
猛烈的心痛自心口傳來,容晚抱緊夙晝,聲音盡可能地平和,“阿晝,阿晝,我在。”
“啊——”低低的嗚咽聲傳出,他咬着唇,撕心裂肺的吼聲被堵在喉嚨裡。他喊不出,叫不出,顫抖地縮在容晚懷裡。
狂風卷起烏雲,雪肆意而下。
紅與黑糾纏,血靈碎碎揚揚地落了滿地,什麼也不剩。
光霧散去,天光大亮,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夙晝滿面淚痕地跪在地上,他跪在碎石之上,絲毫意識不到膝蓋的痛楚。
四下裡沒有九方蓮的身影,容晚垂下眼睫,撫着夙晝的肩膀,輕聲說:“黑水湍流正在漲潮,恐要漫向人間。亦或者你在此處等我,如何?”
肩上落雪的夙晝跪着不曾動作,久久,他在雪落千山時擡眼,“師父,别丢下我。我隻有您了。”
當年隐藏在夙州的傳送陣印,陳年未啟。穿過雲層,一直向上,是困陣的最外層陣印。
墨麒踩着陣印符文,似乎有些燙腳。兩個少年扒着他的鱗片,搖搖欲墜。
“大小姐!公子!”褚華秋遙遙招着手。
“公子受傷了?”褚扶光關切道,他拍拍小樹,小樹滿臉無奈地跳到陣印上,朝容晚走去。
“大小姐,他這又是怎麼了?”小樹指着夙晝,去摸他的靈脈。夙晝甚是抗拒的,容晚按着他手腕叫他聽話。
“嗯……死不了。”小樹飛快地撒開手,在容晚的外裳上擦了擦手。
真是小孩子氣。容晚無奈一笑,在夙晝怔然的目光裡,朝他伸出手,“牽好。”
跳上墨麒腦袋上時,容晚拍了拍獸頭,“走。”
穿過缭繞雲霧,容晚眯着眼睛不滿道:“墨麒,你走錯了。”
“嗷嗚——”墨麒吼了一聲,意味不明。
“錯?那我原本要去哪裡?”褚扶光面色一驚。
“有大小姐在,你怕什麼?”褚華秋心大,“去哪兒都行。”
“想家了?”容晚拍了下獸頭,“怎麼不先去上因?”
墨麒搖搖頭,嗷嗚了一聲似是說不。
傀地結界可通三界,除非是上因結界不通,亦或上因在界内又設下結界,否則他們不會通過陣印來到落烏。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指引。那個藏起來的幕後人指引着他們,從靈洞到傀地,再到落烏。
似乎一件件事都在順從那個人的心意,而一切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再見容晚,而是借她的手,去做那個人做不到的事。
是九方蓮?他逼着她全滅傀靈,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阿彌曾經所說的歸于本位又是什麼?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看!”褚華秋興奮地聲音想起來。
容晚垂眸落下眸光,入目是燈火長明的城池,嘈雜人生在空中也能聽見。
皎月當空,巨大的麒麟獸擦過月亮,一時間天色黯淡,顯得燈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