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本不必如此。
哪怕薛铎為人再可惡,稚子無辜,薛容何必要為人間祭陣。
哪怕烏衛對于落烏界人微言輕,可小人物也不該随便死去。
哪怕碧落自願,哪怕她身無眷戀,但她的責任不在祭陣。
本不必如此——
但他們就是不明不白地死去,身死、形死,死在世人心裡。
因為碧落是戰神,仙人壽命無限,她被銘記。那凡人薛容?烏衛十三?
總要有人為他們之死探一個明了,絕不能如此輕易地翻篇。歲月史書該有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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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晚出來的一瞬,夙晝擡起眼眸,眼中是淡淡的笑意。他指尖扣了扣上因劍,指了下某個方向。
順着望過去,小扶光被一個小仙女揪着臉蛋,對方的調笑叫他緊張不已,滿面通紅,神色卻極為正經正直。
夙晝抱着她給他的上因劍笑看小仙女調笑小古闆。容晚蓦然笑了。
小樹迷茫地坐在雲團裡,似是望向一個方向。
容晚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順着他的眸光——那是曾經的書靈閣,衡遊的家。時過境遷,那顆桂花靈樹依然枝繁葉茂,其間仙霧缭繞仍舊望得見樹影。
那顆種下他、誕生他的種子,來源于那顆樹。有時候,世事就是這樣不公,明明那顆桂花靈樹該與衡遊同壽,可樹木長久矗立于上因,人卻早已丢在時光深處啊。
是啊,世間太久。容晚想起曾經誓言,她說定會殺了容皓以報衡遊身死之仇。
這是一件大事、必然要做的大事。
“想什麼呢?”容晚敲了下小樹的腦瓜殼。
“我苗圃裡的靈植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樹說。
“是啊,不知道。”容晚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處苗圃。或許他現在隻是小樹,又或許是那個裝着不認她的衡遊。
屬于他的苗圃很多,望春山的苗圃依然繁茂,人間小院的已然枯死,落烏裡他和褚空月的故居今日早已為平地,落落澗的裡的苗圃向來有弟子照料,不必擔心。
不過眼下并不是談論苗圃的好時機——剛巧有人所見趨同。
“晚晚還有心情談苗圃?死了。”容皓不耐煩道:“你要來戰神冢我也陪你來過了,該回家了,晚晚。”
幾乎是同一瞬間,夙晝的眸光飄忽不已,他垂下眼,攥緊上因劍。心底升上一種莫名其妙的痛,像極了那日自毀式地以劍入心時,心髒破碎前最後的掙紮跳動。
他想問,還是要回家嗎?
但他還沒問出口,容晚安撫的目光落在他眼裡,忽然便不破碎了。
就是這樣,哪怕夙晝碎成一地,隻要容晚駐留一瞬的眸光,他仍舊是受她珍視的夙晝,從未變過。
“好啊,但我有個問題。”容晚問:“仙門首座如何成為仙門首座?”
劍鋒指向容皓,容晚不再哄着容皓,言辭直接,“你還是在騙我!你怎麼可能做了五千多年的首座!”
“我有什麼理由騙你呢?”容皓擡眸,他坦然地張開雙手,“我本就是,從始至終,毫無欺瞞。可不像你身邊心心念念的阿晝。”
“呵,阿晝。”容皓幾乎要嘔出來。
每多說一個字,站在容晚身側的夙晝臉色便沉一分。他的殺陣蓄勢待發——
“這位公子,說話就說話,動什麼刀槍啊。難道我們首座說錯了?”九方蓮笑眯眯地搭上夙晝的肩,冷聲調笑:“公子什麼都做了,還怕旁人說不成?”
“果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容皓說。
仙霧缭繞間,似乎是上因宮朝會結束,仙官們順着靈階而下。
見到容皓時,他們稍顯詫異,朝上因宮内望了望,眉毛皺那麼一下,行禮問好:“首座。”
畢竟時才,首座仍在上因宮内,可分明又在此間待了許久。
路過容晚時,有年老的仙官皺着眉毛想了又想,良久後喚了一句上仙。
容晚看着并不熟識的臉,問:“仙長認識我?”
“哪能,人老喽,這眼睛也不夠用了。不過啊,您同上仙祠裡那位,可真是相像。”
戰神冢距離望春山不遠,而望春山腳下,有一座上仙祠。上因界衆仙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好像一直存在着。
據說上仙祠中有一位身受天罰卻未死去的上仙,為何身在上仙祠,沒有人知道。
而那位上仙的容貌,無人見過。
偶有傳聞,那一位是仙門首座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