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液體接過她手裡的餐盤,摩爾坐到了地闆上。
陸之瑤聽着動靜,雙手抱着膝蓋,将自己原地轉了一圈,對着摩爾的方向。
摩爾将餐盤放在他們中間的地闆上,陸之瑤蹲在地上,雙手撐着下巴,對着空氣:“摩爾,你需要開燈嗎?”
她看不見。
按理來說,燈開着、關着,對她來說沒有區别。
可是剛被陸家找回來的那段時間,她着急想要融入陸家,便想着,如果她的爸爸媽媽、哥哥們,甚至她後來讨厭的陸之鸢,想着他們都是正常人,如果來她的卧室裡找她,她沒有開燈的話,他們會很不方便,會不會以為她睡着了?
那個時候,她的卧室還開着燈。
但事實告訴她,她的家人們并不喜歡拜訪她的卧室。除去最初那段時間,媽媽蘇黛會來她的卧室,詢問她有哪些需求?
可每次媽媽來,都顯得很客氣、很疏離。
等她在陸家的吃穿住行都安排好後,媽媽也逐漸不再來了。
她卧室裡的燈依舊開着,心裡還殘留着一絲期盼。
但她是一個瞎子,看不見,因此也總是搞不清自己是否還開着燈?好幾次睡覺前,都忘記關燈,卧室裡的燈亮到了天亮。
某次,她在樓梯下面,聽到家裡的兩個小保姆在議論她:
“一個瞎子,睡覺還開燈?看得見嗎?”
“整宿整宿地開?畢竟不是她賺得錢,她不心疼。”
“還是鸢小姐好,漂亮、優秀,像一顆發光的明珠。另一個,明明長着同一張臉,站在一起倒像是赝品。”
……
當天晚飯的時候,陸之瑤在系統的幫助下,将手裡的湯碗倒進了議論她的小保姆懷裡。
陸家人震驚。
沒過多久,兩人因為偷戴陸之鸢的珠寶,被陸家辭退。
陸之瑤似乎解了氣,但她卧室裡的燈,她再也沒有主動開啟過。陸家的那些保姆不再議論她開燈的事,而是說她性格孤僻,整個人陰沉沉的。
很明顯,陸之瑤不希望她的“新朋友”也這麼認為。所以她主動問他,需要開燈嗎?
摩爾:“不用。”
陸之瑤臉上露出笑容。
她松了口氣。
太好了,終于有一個跟她一樣能适應黑暗的朋友。她其實也不想開燈。因為,她不想被人從窗外瞧見她的新朋友。
“吃吧。”陸之瑤坐在地上,托着下巴,望着空氣。
“你不吃?”摩爾是深淵魔王,不用吃這種人類食物。
陸之瑤搖頭:“沒胃口。”
爸爸媽媽和哥哥們,隻關心陸之鸢回沒回來,沒有人關心她是怎麼淋得雨?就算她是天生的壞蛋,心裡也是會難過的。
“你不去浴室裡洗個熱水澡嗎?你身上都濕透了,小心感冒。”
突然,陸之瑤聽到她的新朋友,關切地對她說。
“啊?”陸之瑤張着嘴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空氣。
黑暗中,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摩爾,你是除了系,除了我一個特殊的朋友外,唯一發現我淋雨的人。摩爾,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啊?”
這次換成深淵準·魔王、摩爾。
他隻是不喜歡人類食物,想要趕緊将面前的陸之瑤打發走,自己好偷偷溜出去将食物倒掉。
随口一說,根本沒有想過會被陸之瑤發“好人卡”。
“摩爾,那我去洗澡了。”
陸之瑤激動地抓着盲杖站起來,哒哒哒,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來,轉過頭,望向摩爾的方向,“摩爾,我宣布你是我的朋友了。是除我那個特殊的朋友外,我的第二個朋友。”
他們同病相憐。
都沒人喜歡,都被家人抛棄,都沒有朋友、沒有去處。
魔王·摩爾:“啊??”
次日,清晨。
陸之瑤換好衣服,去學校前,她蹲在通往地下室的暗門前,再三叮囑裡面的魔王:“摩爾,你好好呆在下面,水和食物我都給你放好了,不要亂跑……有時候白天會有保姆進來打掃衛生,你要藏好,我下午放學後就立馬回來……”
聖·薔薇大學。
體育器材室裡。
穿着校服裙子的摩爾本體,坐在黑色格子窗前。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照到那張輪廓漂亮的臉上,臉的邊緣泛着彩色微光。
“雨過天晴。想必昨晚切出去、引開捕靈者的那截分身,已經被捕靈者吞掉了吧。”他低聲道。
一條兩指寬、50厘米長,通身五彩斑斓的矛頭蝮盤在他的肩膀上,認同地晃動着蛇尾巴。
尾巴尖彎成“愛心”,極盡谄媚。
“唔,發生什麼事了?”
身後,南宮慕白揉着沉沉的腦袋,從倒塌的練習墊底下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