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我的書包放在教師辦公室，今天來之前我就整理了放在書包裡，還以為沒人要呢。”謝雲昭笑着道，“謝謝你們啊，不然我還得背回家去……”

“怎麼會，我們當然要！”

“謝謝學姐！謝謝學姐！”

……

謝雲昭将筆記本寄給她們，“高三加油哦！！但也要注意身體，及時調節壓力。好了，我走了，再見。”

女生們看着謝雲昭離開的身影，又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子，入眼是充滿韻味的字迹，一筆一畫仿佛溪水潺潺，字迹間透露出清澈醇淨的感覺，像極了從容溫和的學姐。

“明明學姐很溫柔，但怎麼就是給人其實很難走進她心裡的感覺啊！”女生歎道。

*

學妹們對她的評價，謝雲昭全然不知，她背着書包走入刺眼的陽光中，又擠上了悶熱、氣味難聞的公交車上，一站又一站的路途颠簸仿佛将大禮堂内、鏡頭裡溫和、從容、清淡的謝雲昭剝落，隻剩下滿身的晦澀。

公交車到站，黑色的尾氣噴出，謝雲昭微蹙着眉下車。

南城在幾十年前大力發展重工業導緻了城市嚴重的環境問題，幾十年後南城擴張，污染嚴重的城中村被抛棄，新興産業坐落于新擴張的市區，那裡也就成為了新的市中心。

謝雲昭臉上溫和的笑意消失殆盡，她面無表情地穿梭着在照射不到太陽的小巷子裡。巷子路口偶爾有黃毛小子朝路過的她吹着口哨，她也全然目不斜視地走過。

待她走過，黃毛小子的朋友手肘撞了撞對方，“你小子瘋了吧，别招惹她，不然她哥能弄死你。”

“切，我做什麼了，吹個口哨都不行的。”

“你就飄吧，哪天被打了，别打給我讓我帶你去醫院啊。”

……

謝雲昭穿過兩棟自建房之間一米多寬的小巷，在其中一棟自建房的後方就是一間小居室的平房，她站在門前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推門而入。

耳邊頓時傳來嗡嗡嗡的聲響，老舊的油煙機吸煙能力很差，煙霧中男人聞聲側首看過來，一道刀疤從他的眉心橫亘至右眼眼尾，本就眉眼銳利的他更添幾分兇相。

謝雲昭和他對上眼，張了張口，“哥……我回來了。”

林既平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端着剛炒出來的茼蒿放在飯桌上，“洗手吃飯吧。”

“嗯。好。”

平房是一居室，一個房間、狹小的客廳，緊挨着廚房的廁所，一眼就看完了。謝雲昭住的則是平房中唯一的房間。

她将書包放回房間後出來，洗了手坐在了林既平的對面，飯桌上他已經給她盛了一碗老鴨湯，茼蒿、炒牛肉片、釀青椒都是她愛吃的。

謝雲昭有一肚子的話想說，猶豫了片刻她到底還是先拿起了筷子吃飯。

飯桌上隻餘下碗筷輕微碰撞的聲響，兩人默默吃完了飯，謝雲昭将碗筷拿進廚房水槽裡，等她洗完碗出來時便看見林既平懶散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電視。

謝雲昭抿了抿唇，随後徑直從她的房間裡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着一串串數字。

她走過去坐在了客廳放置着的那張單人上下床，當年她的父親謝威還在，繼母張蒙依還未患病時，這間一居室她和林既平就睡在這張上下床。

“哥……是這樣的，高考理科狀元學校會獎勵10萬元，政府聽說會獎勵20萬，這30萬先抵之前你拿出來替我爸還債的錢。我先還你這部分，至于還沒還的餘款，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林既平擡眸，“不用，你拿着，上大學也需要錢。剩下的債我會處理。”

謝雲昭一頓，撇過頭，“林既平，你不用做到這一步，謝威說到底和你沒什麼關系。”他們是重組家庭，謝威和她，張蒙依和林既平。

“我不是為他，隻是為你當初照顧我媽的這份情。”

謝雲昭緊抿着唇，露出要哭不哭的神色，一臉兇相的林既平難得露出溫和的神情，“雲昭，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你不欠我什麼，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到時候就高高興興地去上大學吧，别回來了。”

他站起來揉了揉她的發頂，“我有事要出去，你鎖好門。”

看着他走路微微有些跛的身影，謝雲昭的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她靠着他的庇護安穩地度過了高中三年，也終于得以離開南城這座總是充滿霧霾的城市，然而這三年卻是她從小到大唯一感受到的被呵護、被照顧的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