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小腿上的溫暖緩解了刺骨的冰冷和疼痛，林既平皺起的眉心平複下來，神經不再緊繃着。

熱水不熱了，謝雲昭跑到衛生間又換了一盆，反反複複地幫他敷着。

看着跑前跑後的謝雲昭，林既平心情複雜，“我已經好多了，你别忙了。”

謝雲昭擡眼，林既平連忙補上一句，“沒敷衍你，真的。”

謝雲昭打量了他好一會兒，見他因疼痛擰起的眉心已經平複，便信了他的話。

将冷掉的毛巾放回水盆裡，将水盆端回衛生間倒掉，毛巾洗洗後晾起來，謝雲昭這才走出衛生間。

林既平已經将腿放回被子裡，他坐着看向謝雲昭，“剛才謝謝你。”

“我才是被你照顧的人。”謝雲昭低聲道，“我隻有你了……林既平。”

“晚安……”她關上了房門。

明明很困很累，但謝雲昭躺在床上就是沒睡着，她盯着漆黑的房頂沉默着。

一方面她慶幸自己剛才沒睡着，聽見了林既平的聲音，沒有錯過在他面前表達關心的機會，一方面又憂心忡忡，林既平的腿還會好嗎？直到現在，他走路還是做不到與常人無異。

思緒亂成一團，謝雲昭也不知道她對于林既平的關心到底有幾分真心。

而林既平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他慣常于拒絕别人，但似乎隻要她堅持，他又不喜歡與她辯駁，從而放任她的行為。她覺得她摸到了與他更好相處的方式。

*

翌日，天色微亮。

謝雲昭聽到門外的聲響後便果斷起身，她打開房門走出去，林既平已經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了。

她穿上外套從衛生間裡拿出幹拖把開始拖地，準備将地上的水吸幹。

沾滿水的拖把被旋轉擠壓在木桶帶着的小框裡，髒水落在了桶裡。

林既平聞聲看向她，“小心點，地上滑。”

他知道不讓她幹，她肯定不願意。

“我會注意的。”

兩人默契地收拾起來，好在客廳東西本就不多，位置不大，隔斷層的門縫不大，相對好收拾。

吃早飯的時候，謝雲昭道：“林既平，我放學回來會經過五金店，到時候我買點工具回來，我們把隔斷門修一修吧？”

“好。”林既平點頭，看這天氣，估計這陣子都會下雨，“不過不需要你去買，我晚點會出門一趟。”

臨出門前，林既平塞給了謝雲昭兩百塊錢和少部分零散錢，遠超于一天的午餐費。

謝雲昭眼神疑惑，林既平沒有多說，“上學去吧。”

城中村人員複雜，他記得初一時候的謝雲昭曾被附近的高中生勒索過一段時間，那時，他媽張蒙依每周一次性給謝雲昭固定的錢，錢被勒索了，她又不敢說，那段時間她中午在學校都蹭免費的湯喝，直到被他撞見她再次被勒索，她才告訴了他這件事。

因此，這些天他都一天天給她餐費，就是為了即便她被勒索了，也不用自己一個人餓肚子熬那麼多天。

但昨晚她不願意被當小孩子，他也忽然意識到，她高中了，如他當時那般大了，那時的他也不願意被當成小孩。

*

有了林既平的輔導，謝雲昭上課總算跟得上了，也慢慢體會到了學習的樂趣。

能跟得上學習的進度，和同學們之間講起題目來也能說上幾句，提出自己的想法，謝雲昭漸漸融入到了班級裡，偶爾也會有同學過來找她一起去辦公室裡問老師題目。

對學習的内容有把握和了解之後，她不會再在學校裡因為聽不懂，煩躁着耗着時間，反而有目的性和階段性地自我學習起來，管理着自己的學習進度。

“雲昭，下課了，我們出去操場逛逛啦~”林菲菲笑着道。

謝雲昭報以歉意，“菲菲我不去了，我還有幾道題要解。”

林菲菲瞥了一眼她的練習資料，“那不是下節課才教的知識點嗎？”

“嗯，我得先看看。”

林既平告訴過她，新知識點她最好先預習、再試着解幾道題目，到時候課堂上再根據老師的教學查漏補缺。

見叫不動謝雲昭，林菲菲不滿了。

謝雲昭抿了抿唇，小聲道：“菲菲，你有你親戚可以帶你賺錢，我除了學習沒有别的路了。”

聞言，林菲菲猛地站起來，凳子腿在地闆上劃拉出巨大的聲響，她黑着臉走出了教室，嘴裡嘀咕道：“還真以為多學就能考上華大、京大啊……真敢想。”

若是之前謝雲昭說這樣的話，她會暗自得意，但這陣子以來，眼看着謝雲昭每一次的随堂測評分數越來越高，她忽然覺得這句話很是刺耳。

她就是在炫耀她能讀書，而她卻要出去打工賺錢吧。

“菲菲…… ”謝雲昭小聲喊着她的名字，哪怕是下課時間，出教室的學生也沒有幾個，大多數還是埋着頭看題。

林菲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邱桐的座位就在謝雲昭和林菲菲的不遠處，林菲菲走過她座位旁的嘀咕她都聽到了。

邱桐小聲道：“雲昭…你别管她，她的心就不在學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