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是手機震動的聲音。
林既平下意識掏出手機,一串熟悉的電話号碼浮現在屏幕上,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謝雲昭紅着眼眶落淚的模樣。
【你說你會回來的,我記着了,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是家裡的電話。
雲昭……
是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林既平呼吸一窒,雲昭是學生,學生面臨的大部分事情來源于校園。
他忽然想,今時今日的遭遇若是雲昭将來有一天也不幸遭遇到呢?
一想到這個假設,他的心髒憋悶壓抑得不行……
不,這樣的遭遇他一個人承受過便夠了,雲昭絕對不要和他一樣。
他不能讓雲昭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不要雲昭同他一樣舉目無援。
紛亂的思緒實則在他腦海中閃過片刻,他立刻接通了電話,“喂,雲昭!!”
謝雲昭到底還是沒忍住撥通了林既平的電話,今天是林既平的生日,她給他打電話說句生日快樂也是出師有理的吧……
遲疑的這一刻,電話那邊的林既平心都提了起來,在學校被欺負?還是……還是許敬又來找事了?
“雲昭!!”
“生日快樂,林既平。”謝雲昭閉上眼,硬着頭皮繼續道:“我、我就是想着今天你生日,就打個電話祝賀一下你,沒、沒打擾到你吧?”
不被愛過的孩子永遠怕給人添麻煩。
謝雲昭下意識補上一句,“對不起。”
林既平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生日的?”他媽絕對不會提起他的生日的,因為那一天是他爸的祭日。
“你以前買的那本練習冊很好用,我一直在做練習冊裡的題,今天在做題目的時候從裡面掉出來一張同學錄,上面個人資料上有你寫的信息。所以……我就知道了。”
她的聲音又低又輕柔,說起了做題目的事,林既平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那段兩人在小平房裡解題解得頭暈眼花的日子。
此刻想起,他的心中流過了柔和的暖流。
“雲昭,分班結果怎麼樣?”林既平眼底閃過軟和,剛才那些瘋狂的念頭漸漸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責任感和保護欲。
他還關心着她的事,沒有一走就對她的一切漠不關心。謝雲昭攥着電話筒低頭落淚,嘴角卻是上揚的。
她詢詢說着,“我開學考的成績比上學期期末考成績高了五十分,兩場成績折中之後我進了三班,你知道的……”
嗯,林既平點頭,他知道,南城一中每個年級的一二班是重點班,三班之後是平行班,但三班是平行班裡最好的班級。
釣魚的老爺子見狀,眼底盡是了然。
已經有一根線扯住了這個差點走向極端的年輕人……
他從桶裡撈出一條魚帶着一部分水裝在了透明袋子裡,挂在了輪椅後方的把手上,然後提起水桶,帶上釣魚裝備施施然轉身離去。
林既平對此一無所覺。
堤岸上夜風寒涼,河水迢迢發出嘩啦嘩啦巨大的聲響,而他的心神全部被耳旁謝雲昭的低語聲吸引。
雲昭,我的公道已經無法讨回,我祈盼你永遠不會如我這般。
那所像施舍一樣,補償給他的學校,他不會去上,說他年輕氣盛、沖動行事都行,他的一生總要讓自己心裡過得去。
他們希望他接下補償,一切就能當作沒有發生過,讓那個人帶着完美的身後名離開。
但他偏不。
二十歲的林既平無法逃脫精神勝利法,好像隻要他沒有如他們想像中的走上他們用補償鋪出來的那條路,他就沒有失敗,沒有對不起自己的腿。
姚允江就是一個因為嫉妒朝同學下狠手的人,他毀掉了他原有的人生。
就算他是英雄,是烈士,都不能抹去這個事實。
謝雲昭說完了關于自己的事,她突然沉默下來,内心掙紮許久,“林既平,我能知道你去了哪裡嗎?”
“……我在京照市。”
京照市,林既平大學所在的城市。
“你回學校了是嗎?那……放假或者暑假你會回來嗎?”謝雲昭小心翼翼地問。
“雲昭,我明天回南城。”
林既平以為自己會滿心憤慨,畢竟他來京照的這一趟很是艱難,又最終毫無所成。
但說回南城的這一刻,他的心卻倏忽間安定了下來。
挂斷電話後,身後傳來“啪哧啪哧”的聲響,他扭頭,看見了輪椅後方把手上挂着一個袋子,裡面裝着一條缺水的魚。
是老爺子給他的……
林既平笑了笑,推着輪椅提着袋子,将缺水的魚倒回了河裡。
他看着這條魚消失在河水裡,仿佛剛才那個萌生極端念頭的他跌入河流中。
他推着輪椅轉身,現在的他要回去了。
回南城。
雲昭在南城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