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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從蕭立營帳中出來時,地平線上已經徹底沒有太陽的身影了。
方棠的住處離營房不遠,她很快便到了。
“桃子,給我留飯了嗎?诶……人呢?”方棠邊掀帳篷邊喊,不想裡面空無一人。
桃子是她四年前從匈奴手裡救下來的,和她一樣,無父無母,無處可去。小姑娘瘦骨嶙峋的,巴掌大蠟黃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大而分明,流露出對生的渴望,也不說話,隻獨獨攥着方棠的衣袖,亦步亦趨。
方棠一時心軟,就把她留下來了。隻是當時桃子早已過了習武的年齡,做不了她的親兵。
“啊——棠姐你回來了!”
一個面若桃花的少女挑簾而入,看到方棠像是吓了一跳,神色是掩飾不了的慌亂,不敢直視方棠的眼睛。
桃子心性單純,什麼事都寫在臉上,方棠很是喜歡逗她,故意疾言厲色道:“桃子,你不對勁,剛剛去哪了?說!是不是背着我幹什麼虧心事了?”
“棠、棠姐,我、我就是去廚房了,偷偷拿了一個羊腿。”
桃子被方棠唬住,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她雙臉通紅,再加上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嬰兒肥,活脫脫就像方棠及笄那年在京城師父家中見到的大蟠桃。
方棠看的手癢,可惜啊!桃子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随便揉捏她的臉蛋了。
一想到京城,方棠就不免想起春水巷尾劉叔家的炙肉和烤餅、建安大街上臨江仙的百花香,還有張記的面、南河館的魚.......方棠越想越饞,吞咽了一下口水,猴急道:“快拿過來,我看看劉哥做羊腿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桃子連忙上前将食盒打開,危機解除,在方棠看不見的地方,桃子長舒了一口氣。
方棠吃完飯,剛想着洗個澡,就見桃子提着水桶要出去,“诶,桃子你放下,還在長身體呢,提這麼重的東西小心長不高,我去打水。不早了,你快去睡。”
軍營裡的水桶是為男性設計的,又大又重,裝滿水絕對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能提得動的。
方棠接過桶走到門口,覺得有些不對,“桃子,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洗澡?”
桃子眨眨眼,“我在外面看見大家的動靜挺大的。”
這次的行動出動了大半人馬,動靜确實不小,方棠點點頭沒有多想,很輕易地接受了桃子的說法。
在缺水的漠北軍營中洗澡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但每次在出征前洗澡是方棠的習慣。
桃子剛來時一定要方棠陪着才肯睡,方棠索性和她一起睡。久而久之,桃子便在方棠營帳住下了。
桃子躺在床上聽着屏風後面洗澡的水聲,忍不住撰緊了手中的東西。水聲逐漸變小,裡面的人快要洗完了。
牙關一咬,她不再猶豫,起身将手中謝進給的藥粉盡數化入茶壺中的冷水裡。
桃子是心細的人,一直以來又将方棠視作救命恩人,對方棠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知道方棠上戰場前一定會喝水。
方棠洗完澡出來,見桃子穿着裡衣站在桌邊,忍不住關心道:“怎麼還沒睡?天氣冷,你身體不好,别着涼了,快點上床。”
“棠姐,你的六個親衛這次都會和你一起去嗎?她們武功高不高啊?他們能保護好你嗎?”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又不是第一次打戰了,瞎想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點擔心你。”
“别瞎擔心了,快點睡吧。”
方棠略擦了下頭發,将桃子強制帶到床上,兩人一起睡下了。
……
漠北秋天的夜空,繁星低垂、夜涼如水。
匈奴的軍隊漆黑一片,唯有一處燈火通明,一男子從一座華麗明亮的營帳裡快步走出來,他戴着黑色面具、黑發黑衣,站在黑暗裡,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想起帳中□□的畫面,男子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雖然早就知道大王子荒淫,但打戰還要帶一群女人,這也太荒唐了!
自從單于大病了一場,底下王子們都開始不安分起來。大王子母族勢力最為強勢,一心想要軍功,好毫無争議的繼位。他聽說周南境大亂後,就迫不及待的要南下攻打周朝,可蕭立是出了名的守城之将,想要他出來迎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還有那個方棠,用兵詭異莫測,又有萬夫莫敵之勇,極難對付。
男子招招手,立刻就有人上前來。
“呼衍将軍,有什麼吩咐?”
“明天就要到了,大家難免生出懈怠的心理。此處離周朝太近,不可不防,通知下去,再增加一倍的巡邏量,前哨再往前布防十裡。”
“是!”
起風了,呼衍茂圖忘向天空,星辰被烏雲遮住,草原變得更加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