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任職文書下來之前,人事任命應該由大将軍決定。末将沒有異議。”
“小棠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她的能力品行大家都看在眼裡,我支持她暫代大将軍一職。”
幾名和蕭立同期成長起來的老将帶頭表态。
“方将軍的确勇冠三軍,不過大将軍一職并非隻需帶兵打戰,還有其它事務性工作想必方将軍不夠熟悉。”
“雖是暫代,但事關近十萬将士,我認為方将軍還是太年輕了,應選一老成持重之人為好。”
這是一些中年将領,比方棠早上戰場,如今職位大多在方棠之下。
“什麼時候将軍年輕也成了問題,霍去病二十二歲封狼居胥,不年輕嗎?孫策二十歲橫掃江東,兩年之内一統江東六郡八十州,誰又敢說他年輕!武将與文臣本就不同,曆史上少年英才不知凡幾,怎可以論資排輩定先後!”說話的人又是付庭,一天之内,兩次出頭,方棠徹底記住了他。
和方棠關系不錯的年輕将領緊接着表示支持,人數過半,大局已定!
蕭立露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個笑容,“那就這麼定了,至于文書等事務方面,黃格你多幫幫她。剛剛才結束一場惡戰,還有很多殘局要收拾,大家都下去忙吧。”
“是。”
擁擠的營帳變得空曠,蕭立再也坐不住了,直挺挺地躺倒在了床上。
“師父——”方棠連忙接住。
蕭立在方棠的幫助下重新躺好,喘了幾口氣,道:“你心性堅韌,凡事拿得起放的下,對你我放的下心;陽兒是男子,在朝廷磨煉了幾年,有同窗同年相互幫扶,我不操心;你師娘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和我分離,有陽兒在,她承受的住這個打擊。唯獨玉兒,她生性要強,嫁到盧家九年,書信從來喜不報憂。高門宗婦難做,我隻怕她過剛易折。”
蕭立緩了幾口氣,接着道:“陽兒自保有餘,卻無法給她姐姐遮風擋雨。棠兒,我走後,你有機會回京,記得代師父多看看你玉姐姐。”
方棠流着淚握住蕭立的手:“師父放心,有我在一日,必不教姐姐承風受雨。”
香已燃燒至半,方棠話音未落,蕭立的手就從她手中滑落。
至此,英雄落幕。
方棠注視着蕭立的容顔,無聲流淚,良久後,親手為他穿上铠甲,一步一步,退至下方,雙膝跪地,朝着床上鄭重磕頭。
“報!方将軍,謝将軍回來了。”
秋末的草原到處都是金色,沙子是金色的,草也是金色的。傍晚殘陽如血,照在滿地金黃之上,竟有不盡的肅殺之意。
謝進帶着親衛朝着蕭立的營帳走來,朝方棠關切問道:“大将軍沒事吧?我剛聽說……啊——”
方棠見到謝進,上去就是朝他臉上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根本不管他說什麼。接着更是拳拳到肉,如急風驟雨般,将謝進打的滿身是血,不給他半點反應的時間。
方棠大開大合,身法極快,謝進的親衛根本進不了她的身,隻得去喊人過來。
“住手!小棠,你師父還在裡面,你要讓大将軍最後走的不安心嗎?”
“将軍私鬥,視軍紀何在!”
方棠充耳不聞,直将謝進打到爬不起來,才收手道:“大将軍已經走了。”
衆人聞言俱是沉默。
這場鬧劇最終以方棠自請領罰二十軍棍結尾。方棠和謝進分别被擡回各自的營帳,一個身體朝下,一個身體朝上。
太陽落山,營帳内漆黑寂靜,空氣中彌漫着的血腥味,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濃。大風刮過,掀起厚重的門簾一角,月光照進來,照見了床上之人鮮血淋漓的手,這人手中緊緊攥着,鮮紅的血液沿着分明的指節,滴落在地毯上。
戴同送藥進來,正好撞見這一幕,她連忙放下藥,将方棠鮮血淋漓的手指用力掰開,“棠姐,快松開,你幹什麼?手不要了嗎?”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方棠分明看着戴同,眼神卻沒有聚焦。
看方棠這樣,戴同心裡也不好受,棠姐需要時間來消化桃子的背叛、大将軍的死亡,可是不行,匈奴人還沒走,謝進還在鬧事,内憂外患,皆系于她一人之身。
“棠姐……大家都等着你呢。”
戴同一邊說話,一邊取方棠手心護心鏡的碎片,方棠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突然說:“對不起,我不該兇你。”
“什麼?”
戴同專心處理傷口,一時沒有理解方棠的話,過了片刻才說:“是我太循規蹈矩了,耽誤了大将軍的治療時間,棠姐沒有說錯。”處理完傷口,戴同把尚有餘溫的藥端給方棠,“這是防止傷口感染的。”
方棠沒有接,而是問道:“這是薛名開的藥?”
“是。”戴同以為方棠是一朝被蛇咬,補充說:“薛大夫親自抓的藥,我看着他們熬的。”
“我懷疑薛名有問題,先驗毒。”
“薛大夫?不會吧,他當初被人追殺到塞北,可是大将軍收留了他。”薛名在塞北已經有十年了,在軍中很受尊敬,戴同覺得他沒有理由背叛大将軍。
方棠冷笑一聲,說:“人心難測,誰知道呢。”
戴同取銀針驗藥,無毒,方棠一口氣喝完,放下碗道:“你去傳我命令,全軍戒嚴,守關不出。另外,想辦法盡快讓大王子母族知道他戰場殒命的消息。”她要送師父回京,不能讓呼衍茂圖繼續在塞北大軍壓境。
“是。”戴同剛要下去,又被方棠叫住,方棠拿起染血的護心鏡碎片,說:“要出塞北必過宣州,你選幾個認識桃子的人在宣州城門設卡,我要活的。”至于薛名,軍中醫師大多和他和師徒之情,此時傷員衆多,還不是動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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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衍茂圖送走單于派來的信使後,面色變得及冷,好一個方棠,竟然将手伸到了王庭!他不能就這麼回去,大王子死了,為了給大王子母族一個交待,單于一定會犧牲自己。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呼衍将軍,我們抓到一個漢人,她說要見您,有重要的情報要親自和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