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一聲女子驚叫在此時劃破了寂靜。
緊接着,随着一陣雜亂的蹄聲,受驚的棗紅馬從樹叢間奔過,馬背上的司徒珊努力拉緊缰繩,卻無法讓它停下。眼看着棗紅馬不受控制地奔往一處陡崖,路鳴镝立刻策馬上前,司徒璃也緊跟過去。
須臾,路鳴镝驅馬奔至司徒珊身邊,一邊與她同速往前,一邊伸手拉住她的棗紅馬缰繩,口中發出“呼,呼”的安撫聲。
經路鳴镝安撫一番後,棗紅馬終于減緩速度,慢慢停下來,司徒珊趕忙跳下馬,氣喘籲籲地捂住胸口。
“三妹,你還好吧?”司徒璃過來關心道。
“還好,多虧了路公子。”
司徒璃看了一眼她的木槿花蜀錦裙子,無奈道:“野外騎馬不宜穿長裙,三妹不必如此盛裝。”
司徒珊臉一紅:“還不是因為二姐說要看洛——”
“看路公子。”司徒瑤騎馬過來,打斷道,“那日賞荷宴後,三妹傾慕路公子的高強武藝,今日想來觀摩路公子狩獵,故而盛裝打扮以示敬重。”
在場的另外三人齊齊看向司徒瑤。司徒璃疑惑,路鳴镝難以置信,司徒珊先是一驚,後又想起司徒瑤曾言“觊觎洛将軍就是觊觎東宮之位”雲雲,忙附和道:
“正是。”
路鳴镝聞言又喜又驚,與司徒珊對上視線,見對方绯紅臉着移開目光,自己也難得腼腆起來:
“多謝三公主殿下青眼,在下……不勝榮幸。”
司徒璃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好笑,又見司徒珊無礙,便輕拉缰繩,回去尋狐狸了。
秋狝第一日,司徒璃尋烈焰赤狐無功而返,好在獵了幾隻雉雞和野兔,戰績不算難看。日落時分,回營地驗看完獵物,忽聞身後有人激動地喊:
“讓讓,鹿來了!”
轉身看去,是路鳴镝和一名随從扛着一頭鹿走來。那是頭健壯的成年雄鹿,毛色金黃,鹿角茂盛如珊瑚,十分漂亮,想必整個霞屏山都找不出幾頭這樣的鹿。
司徒璃眼中閃過驚訝和欣羨:“不愧是小路将軍。”
“什麼小鹿,這是大鹿。”路鳴镝得意洋洋說着,見司徒璃伸出手來想要摸摸鹿角,又趕緊将她攔住,“你别亂碰,秋狝第一頭鹿照例是要進獻給陛下的,陛下要是滿意,說不定真封我當将軍。”
皇帝陛下對這頭鹿甚為滿意。
“果然虎父無犬子,”司徒攸面露贊賞,“護國大将軍教子有方,路公子年紀輕輕就如此武藝超群,假以時日必将成為我大容的棟梁。朕賜路公子寶劍一柄,以示勉勵。”
司徒攸所說的寶劍是前朝著名鑄劍師進獻皇室的劍,不僅堅韌鋒利,而且紋飾巧緻,路鳴镝接過一看,愛不釋手,連連謝恩。
“父皇,”司徒珊這時插話道,“路公子不僅精通武藝,在馴馬上也很有一套,今日在林中,兒臣騎的馬受驚,路公子還救了兒臣一回。”
“竟還有這回事。”
司徒攸的欣賞之意又濃了一分,過分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看這樣子,是會再賜給路鳴镝一匹駿馬吧?
卻不料他話鋒一轉:“朕記得,路公子從前是和皇太女、皇長子一同觀書習武的。”
“回陛下,正是。”路鳴镝略有些忐忑地答道。
“如此說來,路公子與皇太女年紀相仿,自幼相識,也算是竹馬青梅。”
這話一出,司徒璃心中當即“咯噔”一聲,聽司徒攸言下之意,難道打算為她和路鳴镝賜婚?
“父皇,”她立即開口,“路公子比兒臣年長半歲,兒臣一向視之為兄長。”
“年長半歲,那便是十八歲了。可曾訂下婚約?”
司徒攸目光炯炯,仔細端詳着路鳴镝。朱衣少年濃眉明眸,身姿筆挺,無一處不洋溢着蓬勃的朝氣。察覺到皇帝的目光,他更加恭順地低下頭,腰背卻不曾彎下一分。
“回陛下,不曾。”路鳴镝手心已滲出汗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萬萬不敢欺君。
“嗯。”司徒攸聲音啞下去,一旁的梁總管立刻遞上茶盞。
司徒攸抿口茶的功夫,司徒璃已是心跳如擂鼓,腦中迅速思索起應對之法。司徒攸當初欲給她和洛淩賜婚時,她尚且能夠以與洛淩不熟悉為由拒絕,可她一向與路鳴镝交好,司徒攸不可能不知情。
眼下如何是好?假若明說她與路鳴镝之間絕無男女之情,司徒攸會認可嗎?
“朕以為,路公子武藝出衆,心地誠笃,德才俱佳,又與皇太女有竹馬青梅之誼——”
“撲通”一聲,司徒攸話尚未說完,在衆人注視中,原本站得筆直的朱衣少年驟然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