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筆墨紙硯罷了。”
“連筆墨紙硯,王子都需要親自出門采買?看來還是我大容薄待了王子啊。”
赫連骁望着司徒璃,眉眼微微翹起:“怎麼會,蒙陛下厚待,骁居住宮中,一應用度不曾短缺,隻是别人給的東西,哪怕再貴重,也未必是最合心意的,殿下對此應當體會頗深。”
這是在映射皇帝指婚一事,司徒璃聽出來了,一時語塞。
朝野皆知,司徒攸想讓洛淩做她的驸馬,因此緣故,即便洛淩是京中衆多姑娘的夢中人,也沒有人敢到他府上說媒。
在旁人看來,司徒璃和洛淩堪稱佳配,可兩人都沒有與對方成婚之意,便隻能這般拖下去,拖到司徒璃找到另一個合适的人選,或者與司徒攸約定的三年期滿。
果真是哪怕再貴重,也未必最合心意。
赫連骁亦是如此。他毀了和裴小姐的相親,拒了司徒珊求的賜婚,但又能拖到幾時?
司徒璃不再理睬他,轉頭看向洛淩,卻見他又在讀那本《齊民要術》,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似的。江湄也在低頭看書,司徒璃喚她道:
“表妹,你常來此處,不知是否也常去隔壁筆齋?王子覺得宮中的筆墨不合心意,你不妨給他推薦些好的?”
江湄略帶疑惑地擡頭看過來:“我的确時常光顧那家筆齋……”
“這就好,你和王子好好聊聊。”司徒璃說罷,并不理睬赫連骁,卻喚洛淩,“洛将軍,本宮有話跟你說。”
洛淩擱下書,跟司徒璃來到一個無人角落。
“将軍經常和王子一起出門嗎?”
“隻是偶爾。”洛淩誠懇地回答,“臣駐紮北境多年,十分眷戀京中街市的煙火氣,王子初來大容,也想多了解容都的風土人情。臣以為,王子身負維護兩國關系的重任,需得适應在容都的生活,故而不時會與他探讨一番。”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司徒璃稍稍颔首:“将軍倒是思慮深遠。”
“臣此生所願,唯有邊境安甯,兩國再無戰事。”洛淩眼神亮了亮,“殿下可知,北殷風俗與大容有許多相似之處?譬如除夕守歲,元日燃爆竹……今冬便是兩國能夠共同安甯度過的第一個年,未來也許還有很多個,臣希望,王子在容都能有家的感覺。”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隻是兩國聯姻一事……”
“這事恐怕急不得,臣也勸過王子,可王子似乎另有打算。不過殿下放心,兩國之間和約已定,臣絕不會容許任何有損大容利益的事發生。”
“另有打算”在司徒璃聽來不是什麼好事,但洛淩言辭懇切,她稍稍放下心來。再看隔着兩個書架距離的江湄與赫連骁似乎相談甚歡,司徒璃存了一絲希望,隻盼他們真如傳言所說那般兩情相悅。
哪怕眼下還談不上兩情相悅,這般相處下去,或許會日久生情也說不定。
夜色已深,因不是上元等節日,夜市開放時間不長,到亥時便漸漸散了。
“今日有些晚了,表妹若是歸家得晚,家中長輩可會怪罪?”司徒璃出言關心江湄,“不如與我共乘馬車回府,就說今日是我相邀。”
“還是表姐考慮周全。”江湄腼腆道,“家父的确不喜我晚歸。”
馬車朝江府駛去,路上,司徒璃問:“表妹今日買了什麼書?”
“是本遊記。”江湄說着,取出那本書來,封面上印着“北殷風物錄”幾個大字,“這書作者曾在北殷旅居數年,記載了他在北殷所見的景色、風俗和物産。”
“表妹對北殷風物感興趣?”
“我對北殷的織物和刺繡十分好奇,正好這本書裡記錄得豐富詳實。”
“賞荷宴那日,表妹便說九王子身上衣服的刺繡獨特,我聽聞那日之後表妹給王子寫過信,可是為了此事?”
江湄面露羞慚道:“讓表姐見笑了,我的确給王子寫過信,詢問這刺繡的産出之地,可惜王子不通織繡之事,也隻能說個大概,如今有了這書,興許能一解我心中疑惑。”
“原來如此。”司徒璃目光落到江湄腰間的荷包上,那荷包是在綠色料子上繡白蓮和鷗鹭,栩栩如生,“表妹這荷包精巧别緻,是自己繡的?”
江湄立刻解下荷包,遞到司徒璃面前:“正是,表姐請看,這是我乳母家鄉的繡法,名為珠羽繡,能繡出鳥類羽毛的光澤,十分适合繡花鳥……”
這繡法一看就與宮内宮外繡坊出産的不同,司徒璃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特别的刺繡,不由得贊歎,江湄果真心靈手巧。
倘若她與赫連骁真的因刺繡結緣,也算是一段佳話吧?
司徒璃把江湄送回江府時,赫連骁已經回到宮中。
甫一邁進飛雪殿内,便有下人來報:“王子,大皇子下午派人來過,說是得了前朝名家的字畫,想請王子明日到清延宮鑒賞。”
赫連骁神色未變,平淡道:“我這幾日才開始練字,大皇子就邀我去賞名家字畫,還真是善解人意。”
原先隻知道皇帝在京城和宮中耳目衆多,沒想到此地也遍布司徒瑜的耳目,大容皇族真是個個都不簡單。
赫連骁将披風脫下,交給下人,往内殿走去:“罷了,明日便去清延宮一趟。”
司徒瑜是皇宮中唯一的皇子,獨居清延宮。步入大門,可見院中種植着郁郁蔥蔥的修竹,在初冬仍然綠意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