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璃用手撐着桌子,緩緩站起身,那侍女立刻來扶她。
“殿下,請随奴婢來。”
司徒璃沒動。她臉上發燙,身上酥軟,燥熱感愈發明顯,像是被點燃了一團火,從内往外燒着,卻又沖不破身體的束縛,亟需纾解。
她掙脫侍女的手,抓起桌上一盞已經放涼的茶,澆在自己頭上。
“殿下您這是做什麼?”那侍女一驚,再次試圖來扶她,“您還是随奴婢去花房休息吧。”
冷茶水順着司徒璃的臉滴下來,混亂的頭腦略微清醒了一些。
她被人下藥了。至于是什麼藥……症狀如此明顯,那侍女又一直勸她去清淨無人的花房,司徒璃讀書讀得雜,雖不曾親眼見過、親身體會,但眼下哪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花房肯定是不能去的,留在這裡如此失态也不是辦法,貼身侍女不在,她不放心跟任何人走。司徒璃此時擡眼,正好見到白棠牽着她的那匹青黑色馬往這裡來。
“好啊。”她把手伸給那陌生侍女,“扶本宮過去。”
那侍女松了口氣,扶着她走出廊台,見她往白棠的方向走,又趕緊把她拉住。
“殿下您走錯了,花房不是這個方向。”
司徒璃卻不理睬她,拖着她朝白棠走去。她自小習武,臂力比一般女子大得多,哪怕因為藥物生效,身上乏力,那侍女也奈何她不得。
“白棠!”她竭力喊道。
白棠聞聲加快了步子,牽着馬走近,見她這幅模樣,緊張道:“殿下,怎麼了?”
“缰繩給我。抓住她。”
司徒璃沒有力氣多解釋,把那名侍女甩給白棠,自己則從白棠手中接過馬缰。她鼓足力氣翻身上馬,兩腿夾緊馬腹,馬立刻往前奔跑起來。
白棠立刻制服了那名陌生侍女,對着司徒璃的背影喊道:“殿下!您去哪兒?”
但馬已經馱着司徒璃跑遠了。
司徒璃趴在馬背上,手裡拉着缰繩,勉強控制着前進的方向。好在那馬極通人性,又與她十分親近,隻需她稍稍一動就知道她的意圖。
不久,一片碧綠的水面出現在眼前,水邊生着叢叢茂盛的蘆葦和灌木,水面映照着金色的細碎日光。她許久未見的浮陽池。傳言說,這池底有仙石,故而池水有解毒之效。
司徒璃收缰停馬,一下馬便直奔池水。在入水之前,她取下身上長長的披帛,一頭系在自己腰上,另一頭系在灌木叢上。她水性不差,隻是擔心在藥物影響下會失了凫水的力氣,有沉入水中的風險。
回到浮陽池中的感覺十分舒暢,猶如魚兒回到了水中。春日的池水清澈涼爽,帶着絲絲寒意,讓她的身體慢慢降下熱度,頭腦也漸漸清醒過來。
來之前隻顧着讓白棠抓住那陌生侍女,忘了告訴她自己要去何處,白棠和紫櫻一定在慌着找她吧?幸而,或許是因為池水清涼,又或許是因為仙石的解毒之效,藥效褪去得很快,她興許過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大半。
她低頭埋進水裡,打濕了長發,發髻上的钗環珠玉顯得愈發沉重,她便索性全都摘下來,放在岸上的灌木叢邊。
衣裙也打濕了,隻是不能脫。這浮陽池雖說平日裡一向人迹罕至,但萬一被人看見她衣衫不整,麻煩可大了。
在池水中泡了一會兒,感覺身上恢複了一些力氣,神思也變得清明了許多。她現在渾身濕透的模樣不适合再出現在衆人眼前,但可以騎馬繞路回到馬車處,那裡有她宮中的侍女在等候着,馬車裡也備有幹淨衣裳。
她不會讓下藥暗害她的人得逞。
正準備上岸解開披帛的時候,卻見從遠處來了一匹黑色的馬,馬背上還馱着一個身着黑衣的人。
快到池邊時,馬停了下來。那人下了馬,在池邊的草地上滾了幾圈,趴在地上。隔着些許距離,但司徒璃能聽見他用手捶打着地面,同時發出粗重的喘息。她稍稍從水中撐起身體,認出了他,不由得一驚。
“九王子?你怎麼了?”
赫連骁聞聲,艱難地擡頭看她一眼,複又倒在地上。隻這一眼,司徒璃便看見他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心中一沉。赫連骁從不在外面飲酒,臉上自然也不會是酡色。似乎……他中了同樣的藥。
“王子?”她着急地又喚了一聲。
地上的人嗓音發啞:“别……别靠近我。”
是中了藥無疑了。
司徒璃定了定神,道:“王子,你下水來吧,在池水裡會好受些。”
岸上的人又打了一個滾,卻沒有回應。
司徒璃耐心地又說了一遍:“本宮說認真的,王子下水來吧。”
仍然沒有回應。隻聽得他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