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既然不願意聽本宮的,那就在這兒待着吧。”
司徒璃解下系在腰間的披帛,遊上岸。她眼下可沒力氣去管赫連骁,至少得确定自己安全了才能有餘力幫他。她收撿起岸邊的發簪和金钗等物,正欲解下披帛綁在灌木上的那一頭,卻又聽見赫連骁艱難地開口:
“我……我不會水。”
司徒璃愣了愣。堂堂北殷九王子,有戰神之稱的赫連骁,竟然不會水?
因為震驚或者憐憫,她沒有走,靜靜看着他。他中毒的程度似乎比她更深,潮紅的面頰顯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她從未見過赫連骁這般模樣,要扔下他一個人在這荒涼的池邊,她終究不忍心。況且,如果北殷質子在大容的皇家園林裡出了狀況,對兩國邦交可不是好事。
“佩劍解下來。”她命令道。
赫連骁撐起身子,稀裡糊塗地解下腰間的佩劍,擱在一旁,迷茫地望着她。
“看到這條披帛了嗎?系在身上,你就可以下水了,系緊些,否則落了水本宮可不負責。”
赫連骁慢慢挪到那叢灌木邊,手忙腳亂地将披帛系在腰上,然後跌跌撞撞地鑽過灌木叢,滑入池水中。
趁着他在水裡的時候,司徒璃拾起他的佩劍打量。要赫連骁解下佩劍,一是劍有些重,影響凫水,二是以赫連骁眼下的狀态,司徒璃不允許他帶着武器接近自己。
劍鞘呈黑色,上好皮革制成,鞘上有金色花紋,鞘口嵌金,露出雕刻着環狀紋路的銀色劍柄。
“王子,本宮能看看你的劍嗎?”
她舉起劍朝赫連骁示意了一下,并不等他回答,握住劍柄,拔劍出鞘。略一估量,有三尺長,三斤重。劍通體呈銀色,在陽光下卻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澤,劍刃光潔薄亮,一看就十分鋒利。
他過去就是用這柄劍與大容軍隊作戰的嗎?他就是用這柄劍殺死了數不勝數的大容将士,赢來了北殷戰神之稱?
而今日,也是用這同一柄劍,他斬下了一根玉蘭花枝贈予她?
“殿下……”赫連骁用手攀着池壁邊緣,望着她,欲言又止。
司徒璃打斷了思緒,收劍入鞘。是了,他現在身處水中,手無寸鐵,眼下的狀況,任誰也不能容忍他人把自己貼身的兵器握在手裡。她将劍放在灌木叢下面,他一上岸就能拿到的地方。
也許因為出水太久,身上原先已經散去的燥熱感又回來了,池水的清涼仍然令她留戀,她便在池邊離灌木叢不遠的平坦之處坐下,雙腿伸入池水中,茜色裙裾飄在水裡,仿若魚尾。
“殿下,”赫連骁再次開口,卻朝着灌木叢,并不看向她,“我不知道你也中了藥,你離席的時候,有人擋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你往這裡來了。後來我感到不适,有個侍女請我去花房休息,我發覺不對勁,這才想找個無人之處……”
他想告訴她,他來到浮陽池邊隻是巧合,不是與人合謀害她,不是對她心存不軌。司徒璃了然,輕輕“嗯”了一聲。
“殿下知道是誰想害你嗎?”
“還能是誰。”司徒璃冷哼一聲,“本宮還納悶他最近怎麼消停了,原來在這兒等着本宮呢。”
司徒瑜今日沒有來賞花會,他以為這樣就能撇清關系?選了賞花會而不是正式宮宴下手,他還是心思清奇。要想算計她和赫連骁,最好的機會不是除夕夜宴麼?那時皇帝和各位宗親都在,她和赫連骁一旦入了圈套便無轉圜餘地。
等等。
莫非他原本就想在除夕夜宴上下手,隻是沒有成功?他沒有在内務府裡安插進人手?
或者,他沒有選擇在除夕夜宴上下手,是因為無法做到最完美的地步——借司徒璃之手撤換内務府人員,趁機安插進自己的人,在下藥陷害她之後,還把過錯推到她的頭上。這個計劃第一步就出了差錯,所以,他改變了全部的計劃。
“……珊瑚珠的事是他做的。”司徒璃恍然大悟,不禁喃喃道。
“珊瑚珠。”赫連骁轉過頭來,面帶笑意着看她。
那顆牡丹花紅珊瑚珠,他一直收着,總是想着等到什麼時候還給她,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珊瑚珠?”司徒璃回過神來,盯了赫連骁一眼,又故作驚訝地左右顧盼,“什麼珊瑚珠,剛才有人提到珊瑚珠嗎?”
“沒有,”赫連骁笑着搖頭配合道,“沒有人提到什麼珊瑚珠。”
于是司徒璃也不禁一笑。她不再看赫連骁,擡頭望向浮陽池的池面。太陽尚未開始西斜,池水泛着碎金似的波紋,有些令人目眩。
赫連骁猶豫片刻,複又開口:“殿下,其實大皇子先前找過我。”
“他找王子做什麼?”司徒璃轉過頭來,警覺地問。
“他想與我合謀算計殿下你。”